《向人间》宋鸢辞

13、第 13 章

　　流光在水边转悠了半天也没看见阿六说的那只嘴和尾巴是红色的，身子是黑色的鲤鱼，索性直接下了水里找起来。
　　最后身上也湿透了还是没找到阿六要找的鱼。
　　恰巧这幅狼狈样被路过的元淳看见了，不仅没找到阿六要的鱼，还被元淳狠狠嘲笑了一番。
　　流光懊恼地回到厨房，已经看不见阿六人了，又在厨房转悠了两圈，才见阿六急急忙忙跑回来，手上还端着刚才准备端去给元御的那盘糕点。
　　“阿六姐姐。”流光见阿六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便拦住阿六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急忙的跑回来？”
　　阿六放下手里的盘子，拍了拍身上的灰，道：“青冢山有异动，元御仙君已经过去了，现在众仙君都赶着过去。”
　　青冢山？流光心下渐渐感到不安。
　　以元御对青冢山上的情况的重视程度，肯定会时时关注青冢山的情况，发生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赶过去。
　　但是青冢山能有什么异动？诸犍已经瞎了，现在还被锁在洞穴里，想在青冢山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阿六姐姐。”流光拦下阿六，心里全部惦记着阿六说的青冢山异动，全然忘记了阿六刚刚叫他去捉鱼的事情。“我能过去看看吗？”
　　阿六打量了一下流光，道：“流光，你还是别过去了，元御仙君和青冢山那位仙君的事你不了解。”
　　什么叫自己不了解？
　　难道之前元御和他说的那些只是片面，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流光又自嘲的笑了笑。
　　他从头到尾就不该知道这些事的，元御告诉他的就是他该知道的，可能是元御让他知道的太多，让他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知道所有事情。
　　流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房间门口。
　　因为元御给予他的太多了，每个人心中都有贪欲，他赵流光也是人，也免不了俗，所以他希望在元御这里索取更多，但是元御没有义务给他。
　　那年村子里的大水来得实在是奇怪，他和姐姐两个人昨天还在爹娘怀里撒娇，今天他们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流光一瞬间有点迷茫，那时候他才那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事生离死别，只知道跟着姐姐离开村子。
　　二人走了很久，来到了浮梁。
　　其实他们刚到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座城叫什么名字，只是打算待几天又离开，但是偏偏就是那么巧，就在他们待着的那几天遇到了元御。
　　他只知道浮梁有钱人多，对有钱的概念还不是很理解，但是遇到元御之后他就真的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钱财居然可以做出那么多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元御是天上的仙君，只从人口中听说浮梁顾家顾青衣，是多少女子倾慕的对象，但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妹一个入了顾公子的眼。
　　所以每次顾家的马车出行，一整条街道的人都会自觉地往两边躲开。
　　人们推推搡搡着，女子们只为了看一眼顾公子长什么样，企盼着马车路过的时候吹起一阵风，把窗边的帘子吹起来。
　　他姐姐就是这么被其他女子推推搡搡跌倒在马路中间。
　　他那时候甚至听见有其他女子在笑话道：“就这么个小叫花子也想看顾公子？只怕是看了之后回去睡不着觉了连饭都不想要了。”
　　流光只记着赶紧去扶姐姐起来，万一马车压了姐姐，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马车刚好在他姐姐面前停了下来。
　　他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夫，那个车夫只摸了摸马的头，道：“快走开吧，我们这里赶时间，压着你们俩就不好了。”
　　他急忙把姐姐扶起来刚想离开，却听得马车里的人喊了一声：“慢。”
　　随后几根纤细白皙的手指从帘子里探了出来，随后马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流光只知道呆呆地盯着元御，应该说是顾青衣。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有一些出入，五官虽然还是没变，但是额前放下两缕头发遮住两颊，整个人都显出几分书生气质。
　　他下车走到流光身边，蹲下身看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赵江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赵江蓠看了他好几眼，可能也是看着他面相柔和，才道：“我叫赵江蓠。”
　　很明显她知己忽略了第二个问题，但是元御还是耐心的再问了一次。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十三啊。”顾青衣在那里自己算了一下，然后把江蓠扶起来，道：“你怎么这样子就来浮梁了？”
　　赵江蓠被问到伤心处，把赵流光抱在怀里，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就是死活不肯掉下来，道：“村子里发了大水，爹娘都没了。”
　　顾青衣若有所思地问道：“现在是冬天，不该发大水的啊，小姑娘，你在说谎哦。”
　　江蓠狠狠摇了几下头，“我没有说谎，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而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欲带流光离开。
　　顾青衣伸手把两个人都拦住，也不管自己袖子会不会脏，便拿来给江蓠擦脸。
　　“我不是在怀疑你，你现在也没有地方去了，不如跟我回顾府，以后你就是我顾青衣的妹妹，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便没人敢欺负你了。”
　　顾青衣在抓住人心这一方面当真的拿捏得死死的，赵江蓠其实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弟弟受苦，听到顾青衣说没人敢欺负自己，那她就能保护自己的弟弟了，想也没想就点头。
　　顾青衣笑了笑，扶着他们两个上了马车，他便这般迷迷糊糊跟着顾青衣进了顾府。
　　流光想着这些事，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里是九重天，那些法力高强的仙君居住的地方，他一个免不了俗的凡人本就是沾了元御的光才能来这里看看。
　　他有的一切，都只是他沾了元御的光，他赵流光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
　　从以前在顾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到现在死而复生，都是元御给他的。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元御终于从青冢山回来了。
　　他听到元御回来的消息急忙跑到大殿，见元御脸颊上多了一条血痕，眼底还是收不住的疲倦。
　　他知道这是在青冢山弄的。
　　元御见他来了，失神地望着他，喃喃道：“流光，他回来了。”
　　赵流光先是愣了一下子，而后才反应过来元御说的是谁，是他之前去看过的那位沉睡在青冢山的仙君。
　　“但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元御等了那么多年就是等着祭月醒来的这一天，他感觉到青冢山有异动的时候甚至坏了自己的规矩，没有从山脚爬上去。
　　见到的第一眼就是祭月坐在破碎的水晶棺里看着他，而后地上碎裂的水晶尽数向元御飞来。
　　元御没料到祭月会跟自己动手，一下不备，就被一块水晶划伤了脸。
　　他皱着眉头看着祭月。
　　那么多年过去了，祭月还是像以前一样，出手的动作都是一样的，甚至容貌都没改变多少，唯一变的，好像就是不记得他了。
　　祭月从容从碎裂的水晶棺里走下来，就这般站着，和元御面对面看着对方。
　　祭月还是那个祭月，但是又不是那个祭月了。
　　现在的这个祭月，陌生到让元御觉得害怕。
　　“我等了这千百年，就是盼着他有一天会醒来。按理说，这该是值得欢喜的大事，但是他忘了谁都不该忘了我啊。”
　　流光不好多说什么，他毕竟不是元御，不能理解元御心中所想。
　　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有幸寻回姐姐，姐姐不记得他了，那便能同元御感同身受了。
　　“也许是睡得太久，魔怔了，一看到你还没想起来罢了。”
　　他天生就不是个安慰人的料子，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屁话。
　　说是屁话倒也一点不假。
　　忘了就是忘了，哪里来的睡得久了想不起来。
　　元御摇摇头，道：“我刚刚让元淳把他绑了先带去了照云宫，等会我在过去看看他。”
　　流光只得木讷的应和着。
　　不过才一时半会，那位上古先神祭月仙君，元御仙君之弟醒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九重天。
　　有些心里好奇的仙，从刚成仙那会就听得这位仙君的事迹，这会终于等到这位仙君苏醒，都火急火燎提着东西赶去照云宫，唯独怕自己去晚了没见着这位仙君。
　　元淳一边不敢放这些人进去，怕祭月刚醒来会被打扰到，一边有耐不住众仙君的请求，正两边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元淳仙君，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我们保证不打扰到祭月仙君。”
　　本来众人还是打算这趟白来了，但是有一个人提议进去之后就有更多的人提议要进去。
　　“对呀对呀，元淳仙君，我们就是进去看看。”
　　“这……”元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这一两个提议进去他还好拒绝，但是同时那么多人提议要进去，让他突然有点招架不住，却又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推脱的方法。
　　“这不太好吧各位。”
　　一个声音从元淳背后响起，把元淳吓了一大跳。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元淳后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没见过祭月仙君画像的人都还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从照云宫里出来，看过画像的人已经心下了然。
　　这边是那位传了许久的祭月仙君。
　　“想见我，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在这里难为元淳是不是有点不好？”
　　他笑的坦然，就好像他从来都是这九重天人人敬仰的神明。
　　人有人上人，神有神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