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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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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照着何东南给的地址,张云辰来到了这栋旧式小区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何东南。
张云辰笑了:“够隆重的啊,还下楼来迎接我?”
何东南当然不想站在小区门口傻等,但有些情况他得提前和张云辰说:“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有点事儿想麻烦你,去外面呢又不太方便——”一边说,一边注意张云辰的神情。
张云辰难得听到他这么客气的腔调,挑起一角眉毛,示意他接着说。
“那个……我弟来了,”何东南决定学习他妈的说话风格,尽量省掉那些毫无意义的客套环节,反正再怎么客套,麻烦人家跑过来已经是事实,人情欠都欠下了,不如先敞开了说,“我弟以前成绩特别好,考什么都是第一,可一上高三就不行了,掉到班里中下水平了。我妈希望他考名校,可以他现在的状态是考不上名校的……老师说他压力太大,我也不大懂这些,我也不认识别的人——我想着你不是大学老师吗,肯定能明白。就想请你来和他谈谈,看看是哪出了问题。”
何东南一气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中午你想吃什么?”
张云辰笑了起来:“只要别是炒饭,什么都行——走,我跟你弟弟谈谈。”
何西北正抱着习题本在看,嘴里还咬着一支笔。听到门响,一抬头,看到他哥领着一个人进来,先是疑惑,看清楚之后,脸上又写满了好奇。
这人年纪比他哥大一点,长得跟他哥一样好看,却又跟他哥那种好看不太一样——额前的头发挺碎,神情没他哥那么冷,嘴角的笑意浅浅的,看上去特别温柔。这人穿着长袖T恤和运动裤,衣袖懒懒地卷在手肘,身上很有几分疏懒的味道,不像是他哥会交的那一种朋友。
何东南指着张云辰对他说:“倒水去,这是,呃,张老师——”
张云辰笑着打断他:“小孩儿,叫哥。”
何西北温顺地叫了一声“哥”,立刻站起来去倒茶。
何东南让张云辰随便坐:“这我弟,何西北。”
何西北捧着一杯水过来了。何东南看着那只自己的杯子,心想不对,张云辰这种人活得那么讲究,哪能用别人的杯子呢。又指挥何西北说:“冰箱里拿矿泉水去。”
张云辰看着何西北像收到军令一样咚咚咚地跑过去拿矿泉水,又咚咚咚地跑回来,觉得挺有意思。
这就是何东南的弟弟?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这小孩儿相貌清秀,可远不如何东南,个子也不太高,瘦瘦的,既不很活泼,也不太腼腆,中规中矩,一看就是那种老师挺喜欢的好学生。
何西北刚刚就坐在沙发上,一本数学错题集还没来得及合起来,张云辰顺手捞过来,翻了一遍,有点儿意外:“小孩儿,你哥说你成绩只能算班级中下水平?我不信。”
说着,就往错题集上一指:“就凭你这本子上收集的错题,你要说你考不了年级前三,那可就是我看走眼了啊。”
何东南此时就像全国的高三学生家长一样,每一个字都不想漏听,目光唰地盯住何西北,要看他怎么回答。
何西北愣了一下,没说话。
张云辰又翻了几页,说:“数学思维能到这个程度,理化也不会差。语文英语那都是需要沉淀的科目,听说你一直都是第一名……无论如何,‘中下水平’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张云辰想了想,“你哥说你从高三开始就成绩下滑了……没有这个道理,以你的思维能力,一轮复习这种专注于梳理知识点的学习环节,你不可能应付不了。”
何东南觉得自己找对人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对张云辰生出“认识你很高兴”的感觉,而且是真心的。
张云辰注视着眼前的何西北,并不催他回答,只是慢慢地把他从头看到脚。
何西北剪着跟他哥差不多的寸头,身上套一件胸前的胶印图案都洗得掉了一块儿的旧T恤,脚上穿一双半新不旧的球鞋。他这样静默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不言不语,似抗拒,又似抵御,倒是让张云辰品出了几分何东南的味道。
张云辰说:“能把其他的错题集都给我看看吗?”
何西北垂着眼睛,刚要转身,何东南横了他一眼,抢在他前头,大步走进房间,片刻,拎着何西北的书包走出来,在书包里掏摸了几下,拿出里头所有的书本,全给放在张云辰面前。
何西北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从面前这叠书本里,把两个跟数学错题集封面一样的厚笔记本挑出来。果然,一本上面贴着“英语”的标签,另一本是“物理”。
翻了一遍英语错题集,又翻一遍物理错题集。翻完之后,张云辰重新把刚才放下的的英语错题集拿起来,细细地看了十多二十页。
何东南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张云辰。这个时候,他不能说话,他得把所有的对话都留给张云辰和他弟。
张云辰终于合上本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微笑着看着何西北:“小孩儿,想要做成功一件事,有很多种方法,不是只有‘牺牲自己’这一条路可走的。”
何西北的脸色变了,嘴唇也有点儿哆嗦:“我……”
张云辰说:“她的英语科目是短板吧?”
何西北浑身一颤,马上看向何东南。
何东南直觉这事可能比何西北成绩下降的本身更严重——像是听明白了点儿什么,又像是完全没明白。
张云辰叹了口气,拿出一盒烟朝何西北扬一扬:“不介意吧?”
问的是何西北,兄弟两个却一起点头。
别说吸一支烟了,现在就是让何东南凑上去帮他点烟都行。
张云辰冲着茶几上那本英语错题集抬了抬下巴,话却是对着何东南说的:“这本英语错题集上收录的都是中低档题,小孩儿拿红色笔标出了每道题的考点,拿绿色笔把考点相关的语法、短语、单词都做了详细的说明,旁边还用蓝色笔列出了出现过相同考点的每一次考试日期。写作题,小孩儿剪下原卷给贴上去了,每一行每一句都给改过了,后面还附上他自己写的范文——那原卷上答题的笔迹却不是他的。照这么看,这本错题集的主人,光英语这一门儿就得拉下她不少分数。一般来说,英语不好的学生,语文也好不到哪儿去,主科瘸两腿儿,考名校肯定没指望——是吧?”最后两个字,是朝着何西北问的。
张云辰弹了弹烟灰:“你这小孩儿,还挺多情的。”
何东南这下懂了。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何西北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成绩不太好的女同学,兢兢业业地帮人家做了一本错题集。什么成绩下降之类的,也绝不是何西北在学习上脑子短了路,而是他故意往差了考,就是为了要跟人家一块儿同生死共存亡——你考不上名校,没关系我也不考,我陪你。
何东南的心里噼里啪啦炸开几十个鞭炮,这他妈是能陪的事儿吗?这是那种“我陪你一起走路”“我陪你吃路边摊儿”的事儿吗?他本能地就要发火,可一眼看见何西北站在一旁慌乱又瑟缩的样子,又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准备把那些只能宣泄情绪没有实际作用的句子给滤掉——可过滤之后却发现想说的能说的也寥寥无几。憋了好一会儿,出口的还是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你早恋了?”
何西北站在那儿,两手紧紧地攥着T恤的下摆,一声不吭。
男人的路数大家都了解,反驳不一定真无辜,但不反驳,就等于是默认了。
何东南心里有一簇火苗在蹭蹭地往头上蹿,没蹿得两下,又理亏地跌回心口。于情于理,此时此刻,他都应该拉开当哥的架势好好教训何西北。可自己能教训他什么呢?说他不该早恋?猪说乌鸦黑,自己不觉得,何东南自己就是早恋大军中的佼佼者,现在要他开口教训他弟不能早恋?何东南直不起这个腰。
张云辰把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按熄,瞧着何东南这一脸“我想骂你可是我没资格骂你”的复杂表情,再瞧瞧何西北一副不承认不否认任君处置我皱一下眉毛都不算好汉的样子,心里叹息着想这也真够为难何东南这个当哥的了。算了,既然都是朋友了,待会儿还要吃人家一餐呢——虽然看样子这一餐恐怕是吃不上了,自己就帮他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吧。
张云辰又点起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侧头看了一眼何西北,伸手拽了他一把:“小孩儿,坐下。”
何西北没防备,被他一拽,一屁股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茫然而惊吓地看着张云辰。
张云辰微微地眯起眼:“小孩儿,你告诉哥,你为了能跟她读一个学校故意把自己往差里作践,这事儿她知道吗?”
何西北望着自己的膝盖,很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指“她不知道”,还是“自己不知道她是否知道”。
何东南一声吼:“问你话呢,哑巴了?”
张云辰向他做一个安抚的手势,示意稍安勿躁。他并没打算一定要听到何西北的回答,何西北回不回答,都不妨事。
现在的小孩儿真难教育啊,张云辰想,早恋耽误学习之类的陈词滥调早就没人愿意听了,父母为你呕心沥血你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这种亲情牌也毫无意义。
张云辰吐了一口烟,说:“小孩儿,你故意往差了考,要跟她去一所学校,这事儿如果她不知道,以后她要是不愿意跟你在一块儿,那这事儿你说不说呢?说了,是邀功施压,是让她被迫接受你的好意,就算她为了这个还能跟你在一块儿,这种绑架来的感情是你想要的吗?不说,那一无所得,你两手空空,除了能满足你脑子那点悲壮的诗意,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要是你说了,可人家还是不跟你在一块儿呢?你的付出就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牺牲掉的所有时间、精力、前途、亲情……日日夜夜一刻不停地朝你喊冤,你又怎么办呢?”
“当然,也许你跟她能在一块儿,可你就能保证你俩一直都不会分开吗?我知道十八岁的恋爱稀少有人去什么想一生一世,更多的不就只是不管不顾单纯的喜欢吗?既然如此,用未知的前程去投资一段有期限的感情,你觉得合适吗?假如我像你一样,真正纯粹地喜欢一个人,首先我一定接受他本来的样子,无论那有好或是有多差;其次我会让他看到我本来的样子,让他知道我能走多远、到多高,我得让他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帮助他、支持他。我不会故作伟大以期俯就,也不会刻意谦卑妄图高攀,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附加的仁义恩德,我和他都得诚实地面对自己,面对彼此。”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给予他最丰富的选择,哪怕他的选项里没有你。喜欢一个人,是自己飞在高空,随时能搭载或许一直在地面行走的他,而不是将自己沉入相同的泥淖,去抹杀双方获救的可能。他走得太快,能跟上自然不错,跟不上,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他要是走得太慢,没关系,在前面买好了吃的喝的,搭好了凉棚,等着他就行,为什么一定要放慢自己的步伐,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互相拖累呢?”
何西北五雷轰顶。
何东南霹雳入耳。
兄弟两个都被张云辰的话震得魂飞魄散。
“小孩儿,当有一天她不再需要错题集,不再需要考试分数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那时候你还能提供什么呢?仅仅是地域上的陪伴吗?植根于牺牲的土壤,结出是只会是一方负罪、一方抱憾的感情,以后的分分秒秒,你都会按捺不住地去揣测原本可以拥有的另一种可能性。何况又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呢?我们总是用牺牲、付出来证明自己的宽慈,可你牺牲之前,你问过对方需要吗?愿意接受吗?为什么要把这种一厢情愿、献祭式的牺牲奉为圭臬、视作美德呢?”
“当然你也可以说感情里边儿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可我以自己三十一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你,感情的维系,就是双方不断地赠与和回馈的过程。从来没有一种感情是不需要回报的,单方面的付出存活期太短而且反噬力太强。感情的本质就是等价交换,从你付出那一刻开始你就在下意识地渴望收益。你哥老老实实念书的时候,你妈一定很疼他;后来他不老实了,你妈现在还那么疼他吗?我这不是说你妈做得不对,反过来也一样——你妈以前疼他的时候,你哥是什么样?现在你哥多久给她打一个电话?你现在故意往差里考,你能确定以后能收获相应的回报吗?如果不能,那为什么要用放弃名校这样巨大的损失,去赌一份数量未知、质量未知、时效未知的、充满着不确定因素的回报呢?”
……
何东南快要忘记了张云辰是在劝诫他弟。
“首先我一定接受他本来的样子,无论那有好或是有多差。”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附加的仁义恩德。”
“尊重他本来的面目,给予他最丰富的选择,哪怕他的选项里没有你。”
“可你牺牲之前,你问过对方需要吗?愿意接受吗?”
“感情的维系,就是双方不断地赠与和回馈的过程。”
我总是觉得为杨潘付出了很多,我从没想过其实他也一样。
我总是觉得他对不起我,亏欠我,是不是因为自己收到的回报不够?
我是不是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哪怕他选择的是离开?
我是不是错了?
……
何东南回过神来,看见他弟的脸色红得就像马上要渗出血来,眼睛里满是泪水,似乎只要轻轻一眨,那眼泪就能开了闸似的倾泻下来。
张云辰抬手,安慰似的揉揉他的头发。
何西北的眼泪终于滚下来了,啪嗒啪嗒地掉在T恤的前襟,声音里带着哽咽:“我……错题集……还没做完……”
“你那错题集都能直接出版了,”张云辰笑笑,“没事儿,想通了就好。”
何西北终于哭出了声:“我是真的……喜欢……特别喜欢……”
张云辰心下叹息,喜欢啊,肯定特别喜欢,喜欢到前程都顾不上了,谁也不怀疑你是真喜欢人家啊。不过,张云辰心里也有数,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什么事都讲究留点余地,何西北很大程度上已经产生了动摇;而世上的很多事儿,从动摇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坚守如初。对不住啊小孩儿,张云辰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可没办法啊,谁让你哥跟我是朋友呢,我没办法站在造物主那么公正的立场来发声啊。
何西北哭得越来越大声。他坐在沙发上,泪水泄洪似的滚落在T恤的胸口,那一块水渍迅速地洇开,扩散成深浅不一的形状。他的双手死死地揪着T恤两边下摆,哭得向前倾斜了身体,肩膀剧烈地颤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儿一根儿地冒出来,整张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眼泪。
何东南窝火是窝火,可也有点儿心疼。
哭成这个样子,他心里该有多难受。要不是实在难忍,正是脸面比命大的年纪,哪个小伙子会在别人面前嚎啕大哭?莫非这小子喜欢上的还真是什么一笑倾国的大美女?想想也是,难受是应该的,自己刚发现杨潘走了的那一晚,想死的心都有。
可那个时候他也没哭。何东南不知道该拿眼前如丧考妣的何西北怎么办。
何西北抬起右手,狠狠地搓了一把眼睛。
张云辰把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递给他:“没事儿,现在交通这么便利,无论你俩隔多远,节假日和周末都可以见面,要能好的话,一点儿距离不算什么。”当然,张云辰知道,这年头,一点儿距离很算什么,多少人就死在那看似不算什么的距离上。可现在能说实话吗?
何西北在哭声中挤出个不成型的句子:“不……不能在……一个学校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何东南心头的火又蹿上来了。
张云辰耐心地说:“怎么会呢,你这么优秀,还帮她这么多,看看这错题集做得——女孩儿一定也会喜欢你。”
何西北声音嘶哑:“不,她不是……”又抹了一把眼泪。
张云辰被他的右手闪了一下眼睛。
之前他要么把手揣在裤兜里,要么紧紧地攥着衣服,张云辰没注意——现在张云辰看到了,他的右手无名指上,竟然还戴着个小小的戒指。
那戒指像是银质的,还挺精致,朝着指尖的那一圈儿是一溜儿小齿,一看就是对戒中的一只,如果拿另一只合在一起的话,就是一只严丝合缝、完美的圆圈儿。
何西北发现了张云辰的目光,右手像被咬了一口似的,马上往身后缩。
张云辰没有动,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那只背在身后的右手,细细地回味着他方才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永远都……没有……机会……”
“她不是……”
为什么永远没有机会?
自己上一句说的是“女孩儿一定也会喜欢你”,他下一句就接了“她不是……”。
她不是?不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老天爷。
她不是女孩儿。
张云辰只能叹气,头痛似的按住太阳穴:“小孩儿,我都知道了——这话,我说出来不合适,你自己跟你哥说吧。”
何东南马上觉出了这话里的沉重和异样,身上滚过一阵寒意。他捏紧了手里喝了一大半的矿泉水瓶子:“还有什么?”
何西北的哭声小了下去,可还是没停,整间屋子都是少年受伤后低低的呜咽。
“西北,你说。”
何西北的哭声越发小了,变成细微的抽搭。
“早恋都他妈抖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子叫你说!”
“你哑巴了?”
何东南的身体有点抖,他觉得前面似乎有一场看不见的妖兽,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一头撞进去。只要撞进去了,断无生理。
“你给老子说话!”何东南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朝何西北狠狠地砸了过去。
张云辰阻拦不及,眼疾手快地隔空一把接住了瓶子,可没拧上瓶盖的瓶子还是把水泼得何西北一头一脸,张云辰的一侧裤腿儿也没能幸免。
水沿着何西北的头发,流到脸颊,再滑到下巴,一滴滴地往脖子、领口上掉。水和泪混了一脸,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然而何西北还是不打算吭声。
何东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从早上到现在,他憋得够久了。去他妈的什么资格,立场——他猛地站起身来,吼着朝何西北扑过去:“你他妈想死!”
张云辰比他动作更快,站起来一把拦住何东南,双手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行了!”
张云辰紧紧地抓住他,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他不说,我来说。”
何东南喘着粗气,眼睛发直。
张云辰看了一眼沙发上蜷成一团的何西北,轻轻地叹了口气:“东南,你弟喜欢的……”
张云辰停了片刻,像是不忍心的样子:
“是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