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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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南在礼服师的帮助下换好下一个场景的衣服，然后仰头，一气灌下半瓶矿泉水。
这湖是好湖，滩也是好滩，只可惜方圆几里之内都没一棵树，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找不着。搭的那个棚子里堆着不能曝晒的服装器材和道具，剩下的那点空间只勉强塞得下一个钟丽。
那B王，张云辰，就他那调调儿，估计早晒傻了吧。何东南忍不住笑，四下里一望，目光一顿，心里狠狠一句我艹。
不远处，撑着一把黑胶底的户外沙滩伞，伞面足够大，投出一片惬意的荫凉。那片馋人的荫凉里，张云辰斜躺在一把白色的沙滩椅上，身体舒展，神态悠闲，手里还翻着一本书。
那样子，相当地遗世独立，相当地……欠揍。
真会玩儿啊，何东南想，连拍摄道具都用上了。不过就凭他和老板的关系，别说一把伞了，就算他把公司给炸了，估计老板也会赞美他炸出来的声音特别响亮。
其实这B王吧，人长得好看，懂的也挺多，虽然爱装B，但也装得不算多令人讨厌——只是……男女通吃，到处留情，人品着实太差。
明晃晃的阳光暗了下来，骄阳老了，就成了夕阳。
这一组样片的主题就是“立黄昏”。黄昏不待人，得抓紧，一刻也不能耽误，明天有明天的日程，不能等。
大家赶紧忙乎了起来，各就各位。
何东南和钟丽迎着晚照，肩并肩站立，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何东南的手臂绕在钟丽的腰上，钟丽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高源在镜头里看了片刻，说：“再亲密一点。”
何东南把手臂往里收了收，钟丽也把头再抵过去一点儿。两人之间一丝儿缝隙也没有。
高源摇头：“不是这种身体上的亲密。”
又是感觉，对吧。何东南心里叹气，感觉感觉感觉，什么都是感觉，可感觉这个东西实在是虚得很，看不见摸不着，偶尔抓住一点，得费好大的功夫。
高源说：“这个主题，要体现出爱人之间的心心相印，要那种虽然实际上是两个人，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的感觉。”
助理进一步提示：“你们想象身边站的是自己最爱的人，感觉就出来了。”
何东南闭了闭眼，尽量想象身边的人是……杨潘。
又是杨潘，却也只能是杨潘。不然还能想着谁来找感觉呢。
可是，何东南发现，就算他想着杨潘，也完全生不出“心心相印”的感觉了。
有怨怼遗憾，有不舍不甘，有悲伤惦念……就是没有两心如一。
高源盯了一会儿：“钟丽行了，东南还差点儿。”
王庆伟看了看天色，有点着急：“得快些，时间不等人。”
何东南也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拖大家后腿，何况在来的路上，老板说了，要是这次合作得好，下次一定还找自己。
不行，再找感觉吧。心心相印，心心相印……
不知什么时候，张云辰已经走了过来。
何东南听见他的声音：“东南，想一想上午我俩在……呃，猪圈，我问你看出了什么，你怎么理解的，就是那种感觉。”
王庆伟猛一气点头：“对对对，你再多给两句……啊？”王庆伟一顿，茫然地张大了嘴，“猪圈？你俩在猪圈干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中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不过这会儿大家得和夕阳赛跑，来不及八卦猪圈的故事。
何东南更没空去关心大家的好奇，顺着他的话，立刻想起了上午在猪圈你问我答的那一幕。
懒懒地侧卧在谷草上的猪，脏兮兮的毛，半睁半闭的小眼睛，一翕一合的鼻孔，那股酸馊的怪味儿……
你还看到了什么？
等待，欲望，消磨……结束。
可是我为什么能懂得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我能看到？
为什么我知道他看到的和我相同？
他怎么知道我能看得到？
……
钟丽的头还靠在他的肩上。何东南手臂离开了钟丽的腰，绕过她的身体，手掌轻轻地落在她的鬓边。
钟丽的嘴角染上一抹安静的笑。
两人的目光看进天边的薄云，夕阳半落，风吹云过，橘色的天空明明灭灭。
一双爱人站在岁月的尽头，背靠山河大海，眼望烟火人间，心意明澄，静默不语。
“咔咔”声响不停。助理激动坏了，握着拳头，眼里放光：“小高老师，这真绝了！”
高源专注地看镜头，不要乱想，不能乱想。猪圈什么的，现在统统不要管。
“我去，以后拍样片儿我都得带着你啊云辰，”王庆伟望着夕阳下的两人，完全惊呆了，“这是什么骚操作啊？”
十个人，分散在三户人家里住。
吃过晚饭，王庆伟把张云辰拽过来：“你、我和钟丽都住老王家，只他家有两个房间装了空调，凉快。”又想了想，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要不，让高源住过来，我换过去？”
“想什么呢，”张云辰不客气地朝他头上抽了一巴掌，“别胡来，我没那个意思。”
王庆伟“啊”了一声：“弄半天你不喜欢他？可我不是见你俩这半年发展得还挺顺的吗？”
张云辰点起一支烟：“刚开始我是觉着可以慢慢处一下，后来么，发现不太合适，我跟他总没什么话说。”
“哦——”王庆伟琢磨着，有点儿明白，“小高脾气是真好，挺适合过日子的那种，可你又不想过日子……”
“日子谁都得过，”张云辰冲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只是不想一开始就过。”
“你这么一说，那我懂了，”王庆伟叹口气，伸手到张云辰的兜里掏烟，自己拿打火机点上，“对了，你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对何东南那小子有点儿意思？那小子可是直男，你心里有数没？”
张云辰淡淡一笑：“直男？不见得吧。”
王庆伟怔住了：“啊？”
“你啊，”张云辰用拿着烟的手戳戳他的脑门儿，“钟丽穿着抹胸婚纱，目测34D，你见过哪家直男除了拍摄需要，别的时候眼睛都不往美女身上瞄一下的？”
“哎，怪不得刚钟丽跟我抱怨，问我她最近是不是变丑了。”王庆伟恍然大悟，“照这么说，你真对他有意思？想追他？哎我给你说……”
“我追他干嘛？”张云辰淡淡地说，“你看不出来么，他心里有人。”
第二天还得拍黎明的场景，又累了一天，大伙儿早早地都睡下了。
村里也睡得早，一过晚上九点，除了田里的蛙声和偶尔的几声犬吠，几乎听不见多余的响动。
张云辰洗了澡，换了件T恤，穿着拖鞋，在村里慢慢地转悠着。
夜晚的天空几点疏星，一弯新月，远处山色混沌在夜幕里，空气中蒸腾着田野的泥土味儿，不知哪户人家的鼾声高高低低，传得老远。
走过一段路，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张云辰停住了脚。
那是什么？
张云辰走过去细看。
门前是个用碎砖块搭的、简单结实的狗窝，里头被主人家垫了些旧棉絮旧衣物，趴着两只胖乎乎的小狗，都是纯白色，看样子刚足月，圆头圆脑，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可爱。
张云辰觉得有趣，索性蹲下身来。
一只小狗伸出舌头，啪嗒啪嗒地舔着自己的前爪，另一只把头抬起来看着张云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云辰喜欢极了，伸手抱起那只看着自己的小狗。小狗的身体热乎乎，软绵绵的，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小尾巴摇得忒欢快。舔着前爪的小狗忽然发现同伴不见了，一抬头看到张云辰，嘴里也呜呜地嚷着，似乎也想钻进他怀里。
太可爱了，张云辰笑了，把另一只小狗也抱了起来。两只小狗让他抱了个满怀，有一只还伸着脑袋往他脸上舔了一口。
张云辰站起身来，逗弄着两只小狗，乐得不行。
正乐着，一个冷酷的男声在他头上响起：“张云辰，你站好。”
声音略微有点儿颤抖，像是……很紧张。
张云辰莫名其妙，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见何东南站在这栋屋子二楼的一个窗口，双手紧紧抓住窗棂，上身往下探，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牢牢地盯住自己，那眼神，好像在看着一头怪兽。
“别往旁边看，马上把狗放回去，然后走到门口来。”
“两只都放回去。”
张云辰失笑：“你以为我偷……”
“别说了，放回去，走过来，我下来给你开门。”
张云辰以为他误会自己是来找他的：“我没想找……”
何东南恼了：“闭嘴！你个B王！放回去！”
张云辰没头没脑被他骂，一时间怔住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狗：“我就是抱……”
何东南气得头都要炸开了：“傻X！”
张云辰不知道他大晚上发哪门子神经，“哼”了一声，没打算再理他，继续低头抚摸怀里的小狗。
一低头，眼角的余光挂到了一个……东西——
等等，那是什么？张云辰缓缓地转头。
离他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只大狗。
一只正宗的中华田园犬，夜色里看不出什么颜色，差不多到张云辰膝盖那么高，头大体长，皮光水滑，威风凛凛。大狗全身的毛已经竖起，咧着嘴，呲着牙齿，恶狠狠地看着张云辰。大约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还在张云辰手里，一时不敢贸然攻击。
张云辰的目光对上它的那一刻，大狗嘴里发出威胁的狺狺声。那两颗犬牙，白得发亮，尖得可怕。
张云辰终于明白何东南为什么叫他把小狗放回去了。可他刚才没放，现在跟大狗对上了眼，一点儿都不敢动，想放也放不了。
何东南倒抽一口凉气：“转过头，别看它，别对视，你跟它对视，它会认为你在挑衅。”
张云辰的腿有点软了，胳膊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何东南尽量克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听我说，我现在下楼，把老乡家的大门打开，你把小狗放回去，就立刻往门里跑。”
片刻，张云辰听见自己右侧的大门嘎吱一声，何东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放。”
放放放，我放。张云辰知道这会儿千钧一发，腿悬一线，斜着眼睛瞄了一眼门的位置，心里估算着自己的速度，弯下腰，把手臂尽量往前伸，好让大狗看清楚自己的动作，进而理解自己归还小狗的意图。
也不知道它老人家能不能明白。张云辰心里哆嗦着想，万物有灵啊，我真没想拐走您的孩子。
把小狗轻轻地放在狗窝里的那一瞬间，何东南一声令下：“跑！”
大狗“嗷”一声朝他扑来，张云辰拔腿就跑，跑了两步——
左脚的拖鞋掉了！
张云辰一只赤脚狠狠地踩在院子里的碎石地上，疼疼疼疼疼！
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大狗快要够着他屁股了。
“艹！”何东南从门后捞起一把扫帚，冲了出来，“快滚进去！”
狗都怕棍子，何东南拿着扫帚朝着狗挥舞吆喝，尽量阻止狗去追张云辰。可也不能真打，农村里养狗就为防个贼，一伙人住人家家里，偷人家的小狗，还打人家的大狗，怎么都说不过去。
狗一时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但勇猛不退，一人一狗对峙着，就像血腥版的老鹰捉小鸡。
张云辰跑到门口了，心里定了不少，扒住门框，金鸡独立，回头冲着何东南喊：“你也快跑回来啊！”
何东南觉得这B王真他妈没救了，他一边防守，一边大吼：“B王！上楼去叫主人家来！那大爷睡得沉！”
……
主人家老大爷喝住了自家的狗，揪着大狗的项圈给套上了绳子，把它拴在狗窝旁边儿的石墩子上，回头瞅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憨厚地笑：“没事儿吧？毛单平时不凶的，也不知道今天咋了？”
何东南想，还能咋了，B王夜撸狗崽，大狗回来看见了，不发飙才怪。
张云辰奇道：“它叫什么名字？毛单？”
大爷乐了：“对！我那孙子吧，那时候想跟一个女孩儿处对象，人家不同意，还把他送的礼物给扔了！回头他就给家里刚养的狗取了和那女孩儿一样的名字，嘿，这小子！”
张云辰更加好奇了：“大爷，您孙子那会儿多大啊？”
大爷说：“六年级！现在也就初二！”
张云辰想了想，估摸着女孩子的名字十有八九是“丹”，不过狗的名字嘛，通常也没人去写。毛单还是毛丹都差不多。
老大爷上楼去接着睡觉。二人在堂屋面面相觑。
张云辰咳了一声：“刚才……”
何东南心想，谢谢就不必了，你他妈以后少装B，少做这种趁夜撸管，不，撸狗的事儿就行了。
只听张云辰问：“……你骂我什么来着？”
何东南真想跳起来给他一顿揍。
早知道让他被毛单咬死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