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记忆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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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活动，虽然挂着课间的名头，实际上不过是升旗仪式国旗下演讲跑操广播操等等内容掺杂在一起形成的。
五中规章制度之繁琐杂乱从大课间活动安排就可见一斑。
周一早上是升旗仪式和各类校级活动的宣传——比如宣布英语周的开始和宣读消防安全倡议，其余五天早上都是出操。这个出操活动也不仅仅是出操，还有夏季冬季安排......
江夜叹了口气，天知道要了解这些有多难——经过一年已经完全适应的同学每日按部就班，他却是真真实实地懵了。
还好老蔡知道一些他的情况，开了张长期的大课间请假条给他，让他不至于强行适应这些活动。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
同学都快速集合下楼了。
整栋楼仿佛时间定格的切片，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照到半边阳光的教学楼，浅灰蓝的外墙被映得闪闪发亮。
不远处操场的音乐声也好像被隔断一样模糊不清。
一切都和一年前的场景如出一辙。
阳光正盛，把飘飘悠悠的浮尘照得清晰可见。
江夜忽然有点难过。
不仅仅是因为那点卑微感，还有刻在回忆里无法消退的，那些“无关痛痒”的嘲讽。
——“他好恶心。我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种人啊。”
——“这就是同.性恋的样子吗？”
——“鬼知道这些清高是给谁看的。”
还有打着官腔说话的声音。
——“江夜，你好好学习，好成绩才是重中之重。”
——“学校会好好调查这件事，不会让学生被污蔑的。”
他试图去触摸那些浮尘，想把它们抓在手里。
但是它们毕竟是浮尘，毫无重量以至于用力也不曾得到——
就算他只是想汲取一点点温柔的阳光。
江夜的手又从半空放下了。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幸好周围没人，可以放任自己的难过汹涌一下。
他真的只是，有点难过。
宋晟走进教室，恰好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靠窗的座位上，江夜收回了他的手，半边黑发被阳光照到，他的脸向着日光，碎发挡住大部分的眼睛，却仍旧透着迷惘。
像是浸满回忆那样。
像青春伤痛文学的主角，疏离而又淡漠。
宋晟硬着头皮走上去——他知道江夜现在大概率不想被打扰，但是他还真要先把暑假作业补给老蔡。
“你......”是哪里觉得难受吗。
宋晟想说出口的话都被江夜下意识微缩的动作打断。
不过江夜这日听的最多的就是同桌的聒噪，对他的声音也产生了熟悉感。他是宋晟。江夜这样对自己说。
就像是......镇定剂。
没有来由地感觉安心。
“没事。”江夜转头看见宋晟担忧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我挺......挺好的。”
“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搁哪我都不信你。”宋晟有点急，实际上他已经看出了江夜的压抑感。
......
江夜并没有回应，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两个小时前还陌生的同学，话语里透漏出的都是对他的关切。
这么好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晟。
“江夜，”宋晟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再次道，“如果可以，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眼里溢满真诚。
在江夜受到的家庭教育里，从来没有“帮助不熟的人适应新环境”这样的一条。
他很想告诉宋晟，他暂时走不出来，根本不配被给予这样的真诚。
可是如果宋晟追问原因，他将无地自容。
他不敢说。
“不能。”江夜生硬道。
宋晟挠了挠头，实际上他觉得挺意外的——江夜还是拒绝了他，这实在是很奇怪。
他很想知道江夜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落井下石的好奇心，而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的冷漠和透露出的无助，究竟出自哪里。
“那，跟我说点话呗，反正我也无聊。”宋晟道，“说点你以前的生活，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可以，毕竟我是知心姐姐的朋友，我叫糟心哥哥——”
宋晟很卖力地希望江夜跟他说点什么，有点急切也有点期待。
“没有。”江夜微垂着头，宋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缓缓说出的几个字，“没有故事。”
他的确没有什么故事，他所有的年少轻狂都像是葬送在了那个傍晚。
过了许久，教室后门被打开，灼热的空气也仿佛是跟着运动完的少男少女偷偷跑了进来。出操的同学都回到教室，迫不及待调试空调试图让教室温度变低。
宋晟难得地感觉有些失败，闭了嘴没继续试图搭话。江夜终于得了清闲，接下来亦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点像在自欺欺人，但是实际上江夜自己也不清楚要怎么和宋晟交流。
或者换一个说法，不只是面对宋晟，而是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交流。
在他乏善可陈的生活里，学习和成绩重要至极，其他的活动都被远远丢在一边——实际上他也确实参加过社团活动，只是在母亲的鄙夷下不得不提交了自习申请。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冷漠的代名词。
那么，宋晟呢。
他的身上有着天生的骄傲，却还能对刚刚相识的的人施以关心。
他的身上带着光。
而江夜想着自己何其有幸，被这光包拢过。
“好，我们接下来讲卷子，看第一题，这个 yi lei tei 和这个 fu lu bu 素....”
即将退休的生物老师谢孟戴着他的小蜜蜂扩音器讲着卷子——学考班级的目标是通过，追求等级的实在是没有很多。同时因为谢孟的奇特口音和随时可以拓展到天边的内容，大家都一知半解，所以他的课也成为了公认的“自习课”。
江夜试图找回自己以前的状态，自然是什么科目都想做到最好的，于是他打开生物书记笔记。
等一下，什么素？？？
这个老师他是在说中文吗？？？
江夜思考了半晌，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能理解谢孟在讲什么。
抬头看去，周围的大多数人都在做自己的事——看小说，聊天，写其他科目作业。
王聪正在和他周围一圈人分享家庭装的薯片，一人手捧一把，谢孟却像是丝毫没听见卡兹卡兹的响声，仍旧继续讲着令人听不懂的普通话。
一张纸条从左边被推了过来。
上面分明是随手写就的字迹，却透着张扬和桀骜。
——别听延伸内容，直接抄幻灯片。
好的，看来是谢孟没有给这些学考班一个正确的定位。
于是江夜把纸条放进抽屉里，撕了张便签纸想写点什么，却又有点懊恼地没下笔粘回了桌上。
一直到下一节课的铃声打响，出去撩闲的宋晟回到教室，才发现自己的桌上粘了张便签纸，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谢谢。
不只是谢谢生物课的提醒。
宋晟看着便签纸上中规中矩的字，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字好可爱。
人也好可爱。
接下来的数学课和政治课仿佛是在饭香里度过的——二号楼边上的食堂正在开工，虽然可能做出来的产物吃着并不是很香，但是这个时段的魔法攻击依旧来势汹汹。
江夜倒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听着哲学，低头抄笔记的时候用余光看了看左边，只能看到宋晟那个两节课没变化的后脑勺。
再看前排，王聪已经吃完了他的薯片，对着空袋子叹气。
可能这就是夏季的日常。
开着空调却溢满昏沉的教室、或急或缓的讲课声和做不完的梦。
真实，而又令人向往。
“好了，下课。”
已经打过下课铃了，政治老师终于想起要去吃饭，放过了五班众人。
王聪嗷地号了一声，仿佛被饿了三天一样抢着窜出了教室。
其他的同学被王聪一激，也丝毫不示弱地向着食堂发起了冲锋——虽然已经下课好几分钟，就算排到队也不一定有什么剩余。
用老蔡的话来说，这叫一腔孤勇奋起直追。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就又空空荡荡了。
因为自认和午休犯憷加上不熟悉学校，江夜并不打算去食堂，在包里掏了一包饼干。
他很喜欢现在的时间。
没有嘈杂的声音，也不会触发突如其来的小事件。
就只是叼着饼干做着题，从选择题ABCD到填空题1234，控制呼吸控制节奏地逐题向下。
这仿佛是代表着他的安宁。
另一边，宋晟慢悠悠走到食堂一楼靠窗的座位，两盘盖浇饭和一个大口喝汤的王聪已经在等候他——不可否认，有一个窜得快的饭友是非常美好的，这至少代表着吃盖浇可以不担心没有好吃的浇头。
“老板，”王聪喝完没有蛋花的蛋花汤，边舀盖浇饭吃边模糊不清道，“李同桌......吼冷漠哇。”
“哪里冷漠了。”明明很可爱嘛。
大概是他也不知道为何的私心作祟，宋晟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王聪想了想，好像也说不出个一二，就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开始吹捧宋晟昨晚连做俯卧撑的炫酷身姿。
“等会，老板，你还记得大明湖畔你和Lily的办公室之约吗。”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王聪忽然想起一件事——午休十二点半开始，Lily向来要求被罚的同学提前十分钟到，否则背诵加倍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事情了。
宋晟看了看表，还剩两分钟。
从食堂跑到教学楼需要半分钟，冲上四楼需要一分钟——
“盘子帮我收一下，我先走！”
王聪反应慢了两秒，刚答完好眼前就没人了。
他望着向教学楼飞奔的身影，赞叹了一声老板好强。
宋晟冲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恰好差几秒。
还好奔跑没有令他丧失理智，他还是知道要敲门的，但当他的手差点叩响门时，办公室里传出急切的声音——
“江夜这种学生会出事的，怎么还能让他来上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记忆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