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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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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看那里!”慧儿指着前边一大群人,不知他们在看什么。
“慧儿,别再叫我公主了。小心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叫小姐吧!”我赶忙小声叮嘱。
慧儿吐了吐舌头,拉着我的袖子,钻进人群。这个慧儿,总是童心未泯。她有时毫无心机,机灵可爱,有时又刁蛮热辣,十分难缠。当初我做女官,她还是新进宫的小宫女,就天天粘着我像个小尾巴。后来我成了公主,看着她怯生生躲在一边,竟十分怀念这个跟屁虫,把她调到身边做近侍。哪知她一来就露了真面目,表面上恭谨,私底下却是顽皮的要命。是她的天真直率,给我枯燥乏味的深宫生活增添很多乐趣,与那些哑巴或者应声虫一样的侍女相比,我更喜欢慧儿。
身材娇小的慧儿很容易从空隙里钻到人群里,我在汉人女子中,个子是很高的,跟在慧儿身后十分艰难。好在我脸上骇人的面具,让身边的人们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最后也勉强站到了人群最前面。
大家围观的是个灯局,两座造型别致的灯塔矗立在三十步和五十步之外,每个灯塔上都有机关,用剑一射,就能点亮。听说这是城西一位富商出的灯局,点亮三十步那个灯塔,会得到十吊钱的彩头,而五十步的那个灯塔,彩头竟是一盏琉璃莲花灯。只要一个个铜子儿,就能买到一支箭。
我看着那盏花灯,翠绿的底座,好像一汪湖水,六片粉中透红的花瓣造型唯美,色彩艳丽,花瓣中央一只绿中带紫的微型莲蓬,异常可爱,三支蜡烛巧妙的安放在莲蓬中,烛光摇曳,光线透过琉璃的层层折射,整个莲花灯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像不像传说中的宝莲灯?真的好美。汉朝不产琉璃,这应该是西域流传来的珍品。
“慧儿,如果我能百步穿杨该多好?一箭就把它射下来。好喜欢那盏灯!它真的太美了!早知道真该带着侍卫的......”我瞪着琉璃灯,心中甚是觉得遗憾,不禁拉住慧儿的袖子叹道。
等了半天,慧儿都没反应,我很奇怪的往旁边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吓一跳。慧儿呢?她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此刻站在我身边的是个高大的男人,而我的手正死死的拉着人家的袖子。
我的脸刷的就红了,好在他看不见。再一次顶礼膜拜脸上的面具,它真是保佑我的神明,我张了张嘴,始终不太清楚汉朝寻常女子,对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姓名的陌生男人,用什么称谓来称呼?壮士?大人?英雄?兄台?
情急之下我只好说:“呃...这位……先生,真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赶忙放开他的袖子,心虚的看着上面干菜一样醒目的褶皱。
他先是很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才笑着回答道:“没关系,小姐不要介意。”
我也发现他的服饰并非儒生打扮,而是军士惯穿的骑装,难怪人家对我用“先生”这个词称呼他感到奇怪。
“在下姓云。”他打破缄默,又一次开口自报家门,还十分有礼的一揖。
“原来是云爷,我家姓王。”我敛身还礼,终于找到合适的称谓。
“王姑娘,你戴的这幅面具很特别。”他仔细的看着我脸上的面具,然后注视着我唯一露出的眼睛说。
“是啊,我觉得它很不错呐。”我伸手摸了摸面具眯眼微笑,很高兴有人和我眼光相同。
“王姑娘可知这面具的由来?”
“嗯,听卖给我的人说,这是匈奴人敬畏的神,保佑平安的。”
“的确是,没想到姑娘能喜欢匈奴人的东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它没有过分的矫饰,十分古朴可爱,就像匈奴人豪爽直率的性格吧。再说匈奴人的东西又如何呢?但凡一个民族,都有它独特的文化和魅力。匈奴、乌孙、月氏、鲜卑,西域诸国都有美好的东西,不仅是这面具,还有那盏琉璃灯,都是民族智慧的结晶啊。”艺术是不分国界的。我把最后这句话留在了嘴里。
“王姑娘怎么知道匈奴人的个性是豪爽直率的?难道你见过匈奴人?”
“那倒没有,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能做出这么可爱面具的民族,应该是也是很可爱的人。”
“哈哈,汉人多认为匈奴人嗜血杀戮,凶狠邪恶,王姑娘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豁达且有见地,云某受教,也十分佩服啊。”他爽快的大笑。
我在面具下也微笑了,这番话是有点不合时宜,他没有之乎者也的拿孔孟之道教训我,反而十分夸赞,很久没跟这样和豪气洒脱的男人说话了,就是很舒心。
慧儿不知所踪,该去寻她,想到这儿我便转身准备离去。可却就听那人唤道:“王姑娘,可否耽误你一下?等云某片刻?”
我回过身,见他已经拿起弓箭,正在瞄准五十步之外的灯塔。那是一张特大的硬弓,一般人拿都拿不起来,更别谈单手持弓,弦如满月了。我惊叹此人的臂力,见他只微微瞄了下便自信的松手,羽箭离弦直射灯塔。
“叮铃”一声,箭尖正触机关,灯塔霍然点亮,“好!真厉害!”围观的人们一阵欢呼。我也情不自禁的拍手。他从容的接过琉璃花灯,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和王姑娘萍水相逢,却十分欣赏王姑娘的蕙质兰心,没什么可赠与姑娘的,既然姑娘钟爱此灯,云某就借花献佛了。”说着把灯递到我眼前。
按理,陌生人赠与的东西,我该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我又真的非常喜欢这盏灯。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接,手足无措的愣在那里。场面变得很尴尬,我有些歉然的看他的眼睛。
“王姑娘,也许是云某太过唐突,你不要多虑。云某虽与姑娘只有一面之交,却相信姑娘是十分洒脱之人,不会因为无谓的矜持,拒绝朋友的好意。”说着,又把灯递了递。
人家君子坦荡荡,都把话说到这了,我再端着未免太不近人情。敛身一揖,轻声道谢,从他的手里接过花灯。
“姑娘是否和同伴走失?要去哪里?街上人多,云某送送姑娘。”他说。
寥寥数语,一面之缘,我不敢说他是好人,但直觉告诉我,他绝不是坏人。有时,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妙,明明是萍水相逢,却有一份特别的朦胧感觉。现在的情景,他能送我去西市找慧儿,总比独自在人群中乱撞的好,我在心里为自己找了借口,便点点头,和他并肩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市上。
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大家都默默的。我偷偷在明亮的街灯下看他,才发现他竟长的异常英俊魁梧。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大,结实挺拔,衣袍简单利落,质地和做工却都是上品,头发乌黑浓密,整齐的挽着,用一顶金冠束住,他面部轮廓有些像欧洲人,极富立体感,饱满的额头,漂亮的鬓角,眉骨略高,一双剑眉,两只大眼,还是双眼皮,他的鼻梁笔直笔直的,像山峰一样高挺,嘴唇宽厚,如雕刻一般完美、湿润且有光泽。
我突然很色女的想,这样的丰润性感的双唇,吻上去感觉一定非常销魂,嘿嘿!
他察觉到我的打量,笑着迎视我的眼睛。这是我看过的最温煦的笑容,就像昏暗的清晨太阳升起后第一缕霞光,他带笑的眼眸,有如天上最亮的星星。眸光一转,眼瞳还微微泛着蓝光。真是个美男子,而且跟长安处处可见儒雅男人很不一样。
“王姑娘觉得在下有何不妥么?”也许是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姑娘,他嘴角带着阳光般的笑,轻声问到。
“不,不是。”我赶忙收回注视,心中暗恼发花痴没什么,被人家逮到岂不是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