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心，昭日月》倚清秋

20、启程

　　“慧儿，小心琵琶和那盏灯！”我坐在麒麟殿里，看着宫女们最后清点要随身带着的东西。

　　“公主，您今天要穿骑装，配这件红色镶白狐毛的披风最好看了。”慧儿把披风给我披在肩上，在颈下系好结带。

　　我看了看镜子，果然是伊人戎装，红颜英姿，别具风情。

　　“王嫱她们四个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早上这么忙，一会儿就要走了，从天亮到现在却连她们的影子都没见到！”慧儿撅着嘴念叨着。

　　“也许是母后安排了其他的事情给她们做，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回禀公主，东西全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我点点头，看看天色，估计时辰也快到了。

　　“殿下，文武百官已在宣平门外齐集。太后懿旨，请昭君长公主升座凤辇，即刻启程。”

　　来宣旨的是长乐宫总领太监，与我相识多年。宣完旨意，他上前一步，小声说：“公主殿下，娘娘命奴才给您捎句话儿，一会儿到了宣平门，无论出什么状况，殿下只管安心，一切自有太后娘娘做主。”

　　我点点头坐上凤辇，昨夜倒是风平浪静，今天就要出发了，可别来什么狂风暴雨才好。公主仪仗来到宣平门，老远就看到皇帝的龙幡和匈奴单于的王旗。文武百官和匈奴使臣们东西而立，正在等候。我施施然走下凤辇，来到御驾前盈盈拜倒。

　　“臣妹恭谢皇兄，亲自为单于和臣妹送行。”又是半天没回应，这个汉元帝，有老年痴呆不成？郁闷！

　　“昭君，昨夜睡得可好？”还是单于老公知道心疼我，从一旁把我掺起来。

　　“谢谢单于问候，昭君一切都好。”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甜甜一笑。

　　“昭君！怎么回事，你怎麽在这里？！”皇帝的话听起来不大对劲，声音也怪怪的。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还是，不应该我在这里？我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呼韩耶大单于，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又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朕不是？！朕不是……”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皇帝老兄!都这时候了还不和我们话别，在那“不是”个什么啊？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儿。

　　“皇儿，还不赶快准备美酒，给你妹妹和妹婿践行！”太后的声音在大家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见太后下了凤辇，正向我们走来。

　　“母后，您怎么来了？” 汉元帝见到太后，就像老鼠见了猫。

　　“本宫怎么就不能来啊？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昭君，要随呼韩耶单于启程塞外的日子，本宫亲自赶来送送我的女儿和女婿！来，把酒斟满！”太后笑着，犀利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皇上。

　　身边的侍从给大家斟上酒，我端着酒杯，看着眼前这对母子。

　　“和亲，自高祖皇帝以来，一直是汉匈交好的最佳形式，它使我汉朝皇室和匈奴王族成为姻亲，我们的子孙成为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昭君公主自愿请行和亲出塞，此等保社稷佑万民的义举，无论是谁，都要敬重和珍惜，诸位说对不对？”

　　太后举起杯，环视四周，皇帝端着酒杯，撅嘴，低着头。

　　“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为汉朝和匈奴世代交好，永罢刀兵！也为单于和新阏氏白头偕老，和美百年！”

　　太后仰头，一饮而尽，我和呼韩耶单于也跟着喝了，身边的臣子们高呼‘和亲万岁’，全都干杯，最后，皇上像捧着碗毒药一样，表情痛苦的喝完。

　　“皇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昨晚本宫想去看你，可是殿门紧闭，侍者说你早就睡下。今天，母后也是不放心你，才来这里看看。”太后说着，牵起了皇帝的手。

　　此时的汉元帝，脸色白转红，由红变绿，由绿转紫，由紫变黑，别提多滑稽了。我忍不住想笑，抬袖掩嘴，身边的单于老公暗地里捏了捏我的胳膊，让我收敛点儿。

　　“多谢太后和皇上的盛情，我呼韩耶感激不尽。”

　　“单于，我的宝贝女儿就托付给您了。时候不早，匈奴路途遥远，单于早些起程吧。本宫就此作别，还望多多珍重！”太后一席话，让我心头一酸。

　　虽然太后对我的爱，不是无私的，是有条件，是我花尽心思讨来的，但毕竟她给过我母亲一般的温暖。今天她亲自为我送行，此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破坏了皇上的计划，保护了我。我和单于向她和皇上行过大礼，双双上马，礼炮齐鸣，准备出发。

　　“慢着！”皇上大喝一声，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母后，儿臣想多送单于和皇妹一程。”皇上恳切的看着太后。

　　太后皱着眉，叹了口气说：“皇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速去速回吧。”

　　皇帝仪仗的加入，使队伍更加浩荡，这一送，就送到十里长亭。我甚至怀疑，汉朝天子是要一路护送我们到匈奴去。好在，皇上还记得太后那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在十里亭，互道珍重。

　　回头望去，黄沙漫漫，终湮没长安宫阙，帝王皇幡，百官亲朋。

　　“昭君，我们从长安出发一路北行，先过左冯翊，然后经北地、上郡、西河、朔方，至五原。出了五原再向西行，至朔方郡临河县，渡北河，向西北方向出高阙，越过长城，离开汉地，进入匈奴草原。”我那新出炉、热乎乎的单于老公，骑着他的大黑马，走在我身边，向我介绍此行的路线。

　　“一切听从大单于安排。”我骑在温驯的白马上，矜持的微笑答道。

　　“昭君，我们不用这样客气的。”

　　“那我该如何称呼大单于您呢？云爷？稽侯珊？还是大哥？”我微挑眉梢，且嗲且怒。

　　“昭君，一直没有向你坦白身份，是我不对。但实在是事出有因，希望你能体谅。”

　　“大哥，我知道您是盖世英豪，和亲为民，要小妹我体谅什么呢？”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耍脾气。

　　“昭君，不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生气好么？更何况，当时我也不知道你就是和亲公主啊。”他额头微有汗意。

　　“是啊，如果知道我是和亲公主，就不用和我结拜兄妹了！” 一想到他这次来长安，是为了娶汉朝公主，又为了这个和我结拜兄妹，心里就不舒服。

　　“昭君，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是如果我问你，在呼韩耶大单于和稽侯珊之间，你为什么选择了大单于，你要怎么回答？”他认真的看着我。

　　“我！稽侯珊只是把我当妹妹，从没说过他喜欢我！而且我是大汉公主，身负皇家责任和万民嘱托，你说我该怎么选？”我被戳到痛处，愤愤的。

　　“昭君，你和我一样，都不是只为自己，为了儿女私情就抛弃责任的人。我们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为了汉匈和亲，都忍痛割舍了心中最珍贵的感情，你也经历过那种锥心之痛的。”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忍不住别开头。

　　“昭君，我喜欢你，心里只有你，娶大汉公主就是为了完成和亲计划。可是，苍天怜悯，你就是公主，我就是单于。难道我们还要辜负苍天的美意，一直自己吃自己的醋？”他叹口气无奈的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昭君和大汉公主，稽侯珊和匈奴单于，不就是我们两个人嘛！我干嘛还要拼命和自己生气？吃自己的醋？

　　“想的美，谁说本公主是吃醋来着？”我红着脸，娇羞的瞪他一眼。

　　“哈哈，没有，没有，是我在吃醋行了吧？”他大笑着，打马向前。

　　五千匈奴铁骑护驾，使臣们紧随王驾之后，然后是送亲的的汉将、侍女和我带的五百名工匠，再后面是庞大的嫁妆车队，上万人的队伍，向左冯翊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