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平生未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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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喜欢的人么？”
“喜欢……的人。”他细眉轻蹙，好似不是很理解这个词，良久才沉声回我，“不知道。但是喜欢是什么，我记得好像有人跟我说过。”
“我给你讲讲，他的喜欢。”
一、平生未相思
南风起，垂柳沿岸，蔷薇满院。
顾知舟被赵莲儿催着，哆哆嗦嗦爬上了墙头最高处，手心里都是虚汗，他低头看向莲儿还未开口，便一个跟头栽了过去。
“咳，哥，你权当省劲儿了。”莲儿吐吐舌头，嬉笑着给有一墙之隔的顾知舟安慰。
顾知舟，顾府大少爷。顾府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钱庄大家，顾老爷老来得子宝贝得很，任凭提亲的人把门槛踏破，亦没答应一桩。要说这镇上最为门当户对的便是家有官职的赵家，两家人约定，待将来赵家添了女儿，定个娃娃亲。
再说这赵家，虽妻妾成群可愣是没有喜事，私下被人议论纷纷。直到四年后，二夫人有了喜脉，才堵了悠悠众口。第五年盛夏时节，赵家添了个女儿，取名赵莲儿。
莲儿生的好看，柳叶长眉柳叶眸，脸颊偏圆，很是可爱。莲儿从小就知道顾府少爷是自己将来的相公，要娶她的。这年莲儿软磨硬泡非要去顾家待上一阵，见见小相公。家中宠溺莲儿，便依了她。
顾知舟沉稳腼腆，莲儿活泼开朗，二人初识含羞，可毕竟是孩子，不出半天就熟络了。吃过了饭，莲儿竟偷偷拽着知舟要翻后院墙根，溜出去玩。
这年顾知舟十四岁，赵莲儿九岁，而他们翻墙落地后，遇到了十岁的林初非。
人有时就是这样，一眼就会喜欢，一眼便会爱上。
林初非是住在附近的小丫头，家中只有一个阿婆。
顾知舟四仰八叉摔到这个小丫头面前，小丫头朝他伸手，皓腕铃铛叮当。顾知舟永远不会忘记那双像小鹿一样的杏眸，含一汪春水。这只“小鹿”怯怯发问，疑惑惊吓后的关切带着忍俊不禁。
“你没事吧？”
少年攥着她的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蕴一抹秋波，盯着小丫头半晌才回神应道，声音清朗，语气急切带几分歉意。
“顾知舟，我叫顾知舟。我、我我我没事。”
“林初非。”
林初非红着脸，清澈的声音落在顾知舟的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孤月折柳，清风惊鹊。
夜半时分，林初非辗转难眠。忽而床榻一沉，初非惊慌回身望着身后之人，欣长劲身墨裳裹红襟，来人竟是顾知舟。只见他带了半幅镂金面具，自额头遮住鼻梁以上。露凤眸狭长，却又和白日不同，那目光太过炽热，刀刻下颌在月光下比白日更加精致。一双玉手环住她的细腰，将她锁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之中。初非呼吸都是乱的，耳根都是红的。“别动，我好想你。”那声音很低很慵懒。她竟真鬼使神差的不动了，任凭那双手烫得她浑身发热。
谁也说不出爱意是什么，或许是明媚的阳光下，指尖触及后，残留不褪的温度。亦或者是寒凉的月光下，沉重喘息中，浅尝辄止的怀抱。
三个人相识后，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不亦乐乎。好似年少情谊就是这般单纯而美好，简单而纯粹。
顾知舟是个手巧的人，会做木质机关。一截木头经他雕刻后，便像活了起来，刻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莲儿吵着说喜欢金丝雀，初非低声说喜欢凤尾蝶，知舟皆应下，转致准备着两份礼物。虽说是两个人一样对待，可莲儿看到了，她所谓的小相公，雕起蝴蝶来分明更精细，更用心，那蝴蝶很惊艳，耀得她眼疼。
月洒窗，疑似霜。床榻之上，林初非白皙的脖颈仰着好看的弧度，不盈一握的窄腰被人钳入手中，好看的锁骨上被人折磨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
第二天，蝴蝶丢了。当林初非看着赵莲儿肩上停落木鸟，而她双手空空的时候，她觉得无力又苦涩，心像被小刀一下下划着。自己这见不得光的喜欢，果然算不上什么，竟还奢求礼物，真是可笑。分明是莲儿更重要，给她做好讨她欢心，就够了。
顾知舟剑眉微蹙懊恼得连连道歉，说没有准备好。林初非垂眸遮掩，淡笑回应。
“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重要。声音平淡，可掌心却被指尖剜出了痕。好似晚上的一切都是梦，只留下她皱乱着衣裳，袒露些许肌肤。余夜太静，静的好似无人来过。
知舟开始弥补雕刻那只蝴蝶，可奈何被莲儿天天缠着，做的断断续续。当他望着在掌心盘旋的蝴蝶时，才松下一口气，做好了。
莲儿一把夺过来蝴蝶，边跑边说这就拿去给初非姐。知舟唤她慢些跑，摇头笑着一并跟了去。他期待初非收到蝴蝶时的神情，上次她分明很失落，眸光黯淡得让人心疼。
“初非姐姐，你看！”莲儿摊开细长五指，将蝴蝶展露。她看到初非眸子好亮，那种喜悦那份激动令她异常厌恶。她好似委屈一般，感叹道。
“本来哥哥做了两个，可给你的做坏了。我说没关系，反正上次我就有礼物了，这个呀一定要给姐姐。”
初非微怔，停住还未触碰到蝴蝶的手，咽下不甘，“不了，妹妹拿着吧，反正我也就是随口说的……”
“真的么，姐姐待莲儿真好，莲儿谢谢姐姐。”莲儿说话真的很甜，甜得她心堵，腻的她难受。
一袭青衫，玉冠高束，那人缓步而来，却看出比平时快了些许，顾知舟来了。
莲儿跑过去抱着知舟的臂弯嘟着嘴埋怨道，“姐姐她不收，还送给我了。”
“嗯，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谢谢。”林初非强忍着泪水，冷淡说道。面前二人相依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偏头不去看，她没资格，她不配顾知舟，他们才是门当户对。
她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攒着被施舍的怜悯，哪怕一个微笑，一个目光，一个拥抱，一句话。她的喜欢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只是她还是会疼，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件小事，就把她弄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只是她不知道，顾知州的心好凉。那双满是糙茧的手，指尖微凉。
烟笼薄纱罩月，子规已啼。“对不起。”那声音低沉磁性令人着迷，初非委屈拒绝这个拥抱，可她又挣不开，皓腕被勒得满是红痕，湿漉漉的眸，眼角绯红蕴着雾水很是委屈的看着那人。可换来的是被扯开的衣襟，被撩拨得动情的声音。
时隔多日，当莲儿手中的两只蝴蝶早已被掰烂、踩碎，燎为灰烬时，顾知舟敲门了。
知舟第一次这么害羞，鼓了半天勇气，才拽着莲儿跟她说，能不能帮他问问初非爱吃什么。莲儿笑了，这是她未来的小相公，满心装着另一个女子的相公，她满口答应。
“初非姐姐你爱吃什么呀？我过些日子要走啦，知舟哥哥要请客吃饭，我特意也来问问你爱吃的菜，回去告诉他。”还未等林初非回应，莲儿便喋喋不休继续说着，“我最爱的便是岐城的翡翠白鱼，又辣又鲜。可惜这城中吃不到，岐城太远了。”
“是么……我都没吃过，不过我吃不得鱼，吃了身子会不适。”林初非有些尴尬回道。她不比赵莲儿，家里不富贵，没吃过多好的菜，可胃偏又矫情。她道，“我比较喜欢吃清淡些的，豆腐白菜就可以了，辣我也不太能吃。”
“好，我都记在心里啦，我去找知舟哥哥。”
回了府的赵莲儿甜甜的回复顾知舟，“哥，帮你问来了，她最爱吃翡翠白鱼，到时你就说啊，说是我推荐吃这道菜的，不然我怕初非姐姐害羞。”
“对了对了，姐姐最爱吃海鲜，最爱吃辣。”
星辰浅浅，榻上缠绵。林初非咬着下唇，青丝垂下，滑落露肩的衣裳半掩，半分妩媚半分情。
飞檐画角，楼倒影，临岸雅居。
“初非你多吃一些，这个…特意从岐城弄来的，莲儿说岐城这个菜最好吃。”知舟说。
“好。”初非回。
她咽着顾知舟夹给她的一大块辛辣的鱼肉，一个不太能吃辣的人吃辣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像吞刀子入喉，一路割着肉，烫着血，这把刀划开她的胸口，搅烂她的五脏六腑，初非只能将这种痛生生咽下。
她不咽下又能怎样，她卑贱，卑贱到满桌鱼肉不见半点清淡菜品，莲儿肯定说了，只是她不配被记得，也不配被照顾。
她很想对着顾知舟说，其实我不能吃辣，你能不能给我一盘青菜豆腐，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其实我很容易满足的，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多看一眼。
她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她好疼啊，可被掰开的伤口，一被夜晚的拥抱慰藉，她就又卑微的爱着。
为什么喜欢呢？她也说不出。闺房窗边被放置了一瓶药，她无疑仰颈饮下，不觉辛辣，唯有心酸。
彻夜无眠，见月为君。有凉风吸入肺腑，枕边泪寒彻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平生未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