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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少年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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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他只是个孩子
沈听苏咬着嘴唇闷哼,硬是把两片薄唇咬的破烂不堪满是鲜血,身下污秽混着血染深了粗布,周遭土地上满是抓痕。
哑姐满脸的泪痕干了又添,瘦弱干枯的手指死死扯着其中一人的衣袖,却扯不开这群畜生不如的人,救不出那个保护多年的儿子。
她发了疯咬在那人手臂,男人回头甩了她一巴掌,哑姐倒在地上。随即便被一脚踹上腹部,踢到一旁。她不顾疼痛就在那直接跪了下来,拼命的用力磕头,喉咙间尽量发出声音,呜咽着哭诉一般。
“妈了个巴子你个母狗,还敢咬老子。”
“婊子立什么贞节牌坊。”
“帮你的狗儿子开□□,你这贱妇在磕头谢恩么?”
“哈哈哈”
“不是磕头吗?”,那人走过去拽着哑姐的头发狠狠的往地上磕,“你爹我都没听到响儿。”哑姐满头都是血,都是土,满眼都是绝望,都是哀求。
听苏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可是他连捂着耳朵的力气都没有。他偏过头不敢看娘亲,他看着透过树叶的天。夜太黑了,叶太密了,星光太稀了,月光太凉了。
大汉来了兴致,踩在哑姐背上揪着头发往上扯,逼着她看着自己儿子在饱受欺辱,在被沾污,那红痕青紫,每一处都在哑姐心上剜肉。
她哭她怒她闹,可她又能怎样,她太温柔了。温柔有罪,她就是一根无足轻重的羽毛,一朵片转身即逝的雪花,过于轻贱。
哑姐死了,含羞含恨,死不瞑目。
可是没人理睬。
那三人穿好衣服,在母子身上各踢了踢,宛如嫌弃垃圾一般。说着“晦气玩意。”骂骂咧咧的走了。
听苏伸手想去够阿娘,他看着娘亲,沙哑着嗓子,半晌才无力唤出一句,“娘…”被蹂躏的布满伤痕的手臂在空中颤颤巍巍晃了几下,终是无力垂下。
十三岁的听苏,没了娘。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来形容安慈村恰当的很。安慈村,多讽刺,有几人给了哑姐安宁,有几人给了听苏慈念。
谁可曾抛来一点温暖,赠予一丝怜悯。
谁也不知道沈听苏是怎么拖着患病的身子,把哑姐背回来的。许是一路跌跌撞撞,或是一路流汗滴血。
听苏小心的把娘亲放在床榻,用毛巾擦拭的干干净净,给娘亲换了那件她最爱却舍不得穿的绣着荷花的衣裳。听苏把满是鲜血的破烂旧衣穿好,挨家挨户的敲那三个大汉家门,他死命的敲,没人可怜他,每个人都把他赶出去。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他有病。他鬼附身了,他这是要跟村里人索命。
全村人都来了,闹事的、起哄的、看热闹的,大家吵吵嚷嚷。不知是谁溜进了哑姐家里,看到尸体慌忙吼了出来。
“哑姐死了!在屋里呢!这畜生不能留啊!”
“赶紧拎出来,把他家东西都烧了!”
“对对对,烧了烧了。”
并不亲切的邻里,此时更是满目疮痍。
一群人不由分说,冲了进去,把本就不多的家底搬了个干净,沈听苏拦不住。那些熟悉的物品像垃圾一般被丢到院中,连同哑姐的尸体,也像垃圾一般。那火把点的真快,火舌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东西,连同娘亲,连同爹娘留下的所有遗物。他目光似刀,一一剜向众人,他手指是刃,一一刺向众人,言语是恨,声音是怨,“死、死!”
一把火烧了他的家,他的一切,连一个平凡的、卑微的、值得留念的东西都没有了,他一无所有了。
顷刻之间,大火弥天。窜动的火苗肆无忌惮烧着,火浪灼热,火光熠熠。沈听苏毅然决然进向这份光明,去头纱褪糙衣。那是怎样的背影,长发垂腰,纤细单薄,每一步都走的坚决,每一步都走的铿锵。
“他干什么?找死么?”
“死了好,早该死了!”
“对,丧门星!瘟神!”
“不拦着点么……”
“你也瞧见了,他这是自己找死!”
“对啊,我们又没做什么,我们又没推着他进火坑。”
伤人以言,甚于刀剑。句句入骨,事事诛心。沈听苏背对着众人,浅蓝眸中充满了绝望,他笑了,笑尽凄凉。他唤了一声,“娘。”
沈听苏忽然想起只能半夜偷偷跑去磕头祭奠的刘爷爷,也想起会小心给他处理伤口的阿娘,想起了那张写着自己的名字的纸。
沈家有儿郎,众人厌之如余食,避之如赘行,见者饮屠苏。
若有来生,愿不相逢。
“若有来生,愿不相逢。”纤指抚过猫儿洁白无瑕的皮毛,口中又念了一遍这句话。
“堵心,这算什么故事!”我双手托腮撇着嘴很是不满,“还有还有,你说讲他和猫,这哪里有猫了,诓人!”
他指尖顿了顿,抬头眨眨眼,声音慵懒道,“我乏了,下回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