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少年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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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喜欢抱着白猫。”他抓了抓怀中白猫下巴，转头看向我，“我给你讲他的故事吧。”
一、他是个孩子
安慈村坐落贫瘠之处，零零散散十几户人家，土墙斑驳，泥路交错。
村里有个嫁过来的哑女，两年了还是没有孩子。丈夫看着身强体壮的，其实经常心悸。他担心命不久矣，三个月来日日祈祷，求老天开眼给个孩子。这日，他又对着宁静的夜晚喃喃，说沈姓不能在自己这断了香火。
栖鸟不语，星临万户。
没想到丈夫第二天出门，竟捡到了个孩子。娃儿脸上冻得通红发紫，简直快断了气，也不知道这大雪天谁丢的。
丈夫心疼又兴奋的抱起娃娃，赶忙抱回家，兴冲冲的对哑女说，“媳妇媳妇你看，这老天送我的孩子！”两口子开心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两个人没文化，第二天还去托了村里老先生求来了字，给孩子起了个名字——沈听苏。
捡来孩子第三天，丈夫死了，这哑女也变成了哑巴寡妇。
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其实大家也不会管她一个妇道人家姓什么，都叫他哑姐。哑姐做点裁缝买卖，虽不会说话，但是人长得好看，针脚又细又密，生意也算不错，勉强粘补家用。村里人都觉得这孩子晦气，哑姐也不会说话，只是将裹着孩子的布又紧了紧。孩子很乖，窝在温暖的怀里，眨着蓝色的眼眸，含着哑姐的手指，渐渐睡着了。
周围邻里私下都传，是这孩子克死了他爹，纷纷告诫自家孩子不要同他一起玩。
田野春云两相映，鸢飞花明。
小小的沈听苏拿着娘亲缝的布口袋，想要跟小朋友玩，他开心的笑着晃着小肉手中的宝贝，可是所有的孩子都被自家大人抱走了。对于沈听苏来说，那是一群高大的人，对他露出鄙夷厌恶的眼神。
那个眼神，在孩子眼里，烙下了烫伤了。听苏回家后，往脑袋上缠了一块灰色的布，把耳朵嘴巴都蒙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之后听苏便自己跟自己玩，或者看娘亲干活，亦或者看着天空发呆。偶有鸟儿飞过，天空包容。
三岁的听苏，自己玩。
麦浪秋风雁南归，草木枯黄。
凄厉的狗叫阵阵，沈听苏垫脚看过去，发现有一群比他大些的孩子在欺负一条可怜兮兮的狗崽。
沈听苏赶忙跑过去，冲到小狗面前，将刚刚被这些人欺负的小可怜护在怀里。石子木棍毫无迟钝的打在他身上，好像他在这群孩子眼中，也是一条狗，一条大一些的狗，一条任由众人欺负的狗。没人会制止，但是有人会拍手称快。
沈听苏抬头生气的看着这些人，刚好一块石头尖锐的划破他眼角。那双湛蓝眸子满是难过委屈，小眉头皱巴巴的，泪水直打转儿，可终是没有落下。
“恶心！”
“滚开！”
“丑八怪！离我们远点！”
“你就是条癞皮狗！”
听苏攥紧了小手，一路攥着，抱着小狗跑回家中。哑姐叹着气，洗净一双总会被人摸两把猥亵几下的手，才温柔小心的帮听苏处理伤口。
五岁的听苏，没有哭。
梅嗅冬雪寒刺骨，山河白苍。
听苏在跟娘亲整理物品的时候，发现了阿爹当年求的字。听苏很好奇，他想知道这写的是什么字，因为他看到阿娘的眼眶泛红湿润了。
听苏跑去问了常来摆摊的刘爷爷。整个村只有刘爷爷不嫌他，还有几次把卖剩的糕点掰一块给他。一小块，听苏不舍得吃，连一个残渣都不舍得，全都带回家给了娘。
刘爷爷眯着眼睛看了很久，说这几个字常见，所以认得，叫沈—听—苏。
听苏回去问阿娘，是沈听苏么？阿娘流着泪一直点头，阿巴阿巴的想说些什么，粗糙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苏”字，又指了指自己。听苏才知道，“沈听苏”三个字是自己的名字，他不叫丑八怪，不叫癞皮狗，不叫扫把星，他叫沈听苏。沈听苏，当年一个憨厚的父亲挠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求了这个名字。先生说，沈某听苏氏的话，爱着苏氏，挺好，这是笨拙又不乏暖心的字眼。
七岁的听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虚掷岁华，几度门窗。
沈听苏渐渐长大了，他习惯了常年用粗布缠在头上蒙着嘴，从糟乱的刘海中露出一双清澈眸子，似天空般湛蓝，似海水般明亮，煞是好看。
村里人不会觉得好看，他们只觉得这孩子有恶疾，他们只觉得这个孩子是祸害。
刘爷爷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长叹一口气，他一个老头子能说什么，惨淡生意还是要承蒙各家关照。刘爷爷看着一旁发呆的孩子可怜，孩子又不是听不见，可是听见了又能怎样呢，他习惯了，习惯了很多年。
一整块的糕点从一双满是粗糙老茧的手中递过来，听苏受宠若惊的慌忙摆手拒绝，刘爷爷也没说话，直接塞到了听苏他怀里，转身走了。听苏哽咽的心疼，对着刘爷爷佝偻的背脊深鞠了一躬，怯生生说了句，“谢谢。”他很少说话，他也不会说什么，那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刘爷爷听不听得到。
听苏一路跑回了家，将糕点都装在盘子里留给母亲，自己捧着剩下的残渣舔了个干净，包括沾在衣服上的屑。这是他第一次吃到糕点，真香甜，甜得他好似心里开出了花儿，真好吃，好吃到他想哭。
可是第二天，刘爷爷死了。晴天霹雳的消息炸在沈听苏心里。死了，就是不见了，不能再对他好了，唯一一个不会嘲讽他还会给他施舍一点好的人，死了。
全村的人更加觉得这孩子是个怪物，是不祥之人，说话间更是毫不避讳。
“扫把星。”
“刘老头多好的人，这孩子可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嘛，真是瘟神，可要离远点。”
十岁的听苏，不知所措。
曲径夏雨浅辄止，暖阳高照。
虫鸣遍地，蛙声一片的时候，听苏病了。哑姐带着孩子打算去隔壁村子看郎中。
安慈村与邻村隔着一片葱郁树林。母子两个路过时，林中落细碎残阳，树木太过枝繁叶茂，遮的大地都寒了三分。
本村里三个喝醉酒的大汉勾肩搭背，吵吵嚷嚷过来了，哑姐连忙拽着孩子绕道避开，其中一个大汉三步并两步赶过来挡住了路，调戏起了人。酒壮人胆，色欲起。加上没有家中婆娘在，快要入夜林中也不会有人。三个大汉开始推推搡搡，揪扯着哑姐衣服，就要压哑姐。
沈听苏病得摇晃着身子，被推开一旁刚站稳，见娘亲衣裳被贼人扯的皱乱不堪，赶紧扑上去挡住将要袒露的胸脯，一个大汉用力一扯竟是扯掉了孩子常年蒙脸的粗布。一众人皆怔住，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肤若凝脂，细眉轻蹙凝羞愤不甘，眸角上翘撩风情万千，星辰入目，朱唇半抿，加上病态红绯，楚楚可怜，竟比女子还媚。这个平时大家避之如瘟神一般的人，竟然美成这样。
三个人回过神，目光中的惊艳变成了贪婪，停住了羞辱哑姐的手，转而扑向沈听苏…
沈听苏拄着瘦弱的手臂后退想逃，惊恐不安，终是深邃靛青眼眸中星辰渐落，落泪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少年与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