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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神在讲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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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万劫不复的刑,
第一步,刨去修仙之身,法力散尽,
第二步,剜肉剔骨惩戒,肉身亦无,
第三步,魂魄打上万劫不复咒,入地狱不得轮回。
任何一个修炼之人都对此刑法谈之色变,孟宗主端着仪态,让白以琛命令“凶兽”归顺仙门,便念他初犯,给他判的轻些。
白以琛的眸子一如星辰碾碎在其中一般,明亮清澈,言语是不容拒绝的坚决,“你不配。”
“那就,依了你吧。”孟宗主不怒反笑,向各家执法者使了个眼神。
墨文靳御剑飞行,往无山急速赶回,恨不得将法力全然施空。心中忐忑不安,等我,白以琛,等我。快一点,再快一点。一个处事不惊的人,慌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想起刚刚前往莫城的时候,远处天空众一众仙门闪过,直奔无山,他就开始慌了。
白以琛很怕疼,针尖大的伤口也会撇嘴凑到墨文靳面前,“哥,可疼可疼了。”他是故意的,但是很可爱。墨文靳也会心疼的小心给他处理伤口,再给他做上一桌他爱吃的菜。
白以琛,你等我。墨文靳算算时间,心下了然,仙门百家肯定已到无山,他只求,别判的太重,别用刑太狠,弟弟怕疼,他不想白以琛疼。
“二丫,凌云,你走好不好,求求你,你快逃吧!”
凌云不顾白以琛的不住央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咬着一众上前来想要伤害白以琛的执法者,他撑不住了,他撑得太久了。白色的皮毛沾满污血,抽裂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趁他疲惫之际,一利刃猛然刺在金色瞳中,众人一拥而上,万刃穿心。
凌云背脊一僵,轰然倒地,用猜拳总也猜不赢的爪子伸向白以琛。睁着一个完整的金瞳翻了个白眼。
“你出石头,这次算本座赢了吧。”
“本座不后悔认识你。”
“其实二丫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凌云拜别吾主,白以琛。”
白以琛只觉得血液倒灌,痛不欲生。“不……不,不!!!”一时,无山上下,群鸟哀啼百兽齐鸣,树叶哗哗风声呜呜,宛若啼哭。白以琛挣扎着抽出手,拄着肉被割烂的手臂,努力往凌云卧倒的地方爬着,他哽咽。
“算你赢了行不行,你起来,好不好……”
“起来,我们烟花还没做好呢……”
“你起来,求你了……”
孟宗主掷去乾坤袋将凌云装了进去,淡笑着对一众仙门说,“放心,我们随后长老会上分一分。”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凤眸望着白以琛,不带一丝感情波动道,“这就是对抗仙门,对仙门不敬的下场,尔等,施刑吧。”
“哥,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凌云,没保护好自己。”
“哥,我喜欢你。”
“哥,谢谢你。”
墨文靳赶到无山山脚,整个山峰被仙门百家来的时候施了结界,他破不开。他提着剑,一次次的硬闯,每闯一次身上便多一道口子,内脏便被震一次。
终于,墨文靳浑身是血的闯进来了。这条熟悉的道,他举步艰难。太静了,静的他害怕,他第一次害怕。
就在最熟悉的家,那壶等待他回来喝的桂花酿还没有温,酒坛碎了一地,每一片都像在剜他的心。那一旁的空地上,人好多,他们在做什么?白以琛你疼不疼,你为什么不叫,不喊出来?
墨文靳推开众人,一道灵符刚好在空中焚烧尽,四个金色大字腾空闪烁“万-劫-不-复”,烫得他浑身颤抖。正中央只剩下满是被鲜血染得通红的白衣和一地凌迟的碎肉白骨,一个小小的墨色玉坠。
看不到那双清澈的眸了,还有那声哥哥也再也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
他护在心里的人,怎么连回来却连看一眼都是奢求了。
墨文靳眼眸通红,执剑问一众仙家,“为什么,为什么是万劫不复!”白以琛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个连小鹿受伤,都会心疼的傻孩子,他那么善良,他都没做过坏事。
“他只是个连你们门派最底层弟子都抵不过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他……”
众人皆退,窃窃私语。
墨文靳拖着剑走到中间,对着一地的血肉残渣,他用沙哑的嗓音柔声说,“弟弟,不疼了,哥哥在呢。”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七岁那年,白以琛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指着那个叫做心脏的地方,“哥哥,这里,很疼。”他跪在地上,将小小的团子拥入怀中,哽咽说道。“弟,不疼了,我在呢,今后我护着你。”
不疼了,慕言。
不疼了,白以琛。
哥哥在。
“你万劫不复,我便陪你万劫不复。”
这仙,不修也罢!
“天罚,陪我杀。”天罚召出,玄眸染煞,月白的剑戾气缭绕。
浴血奋战,以命相搏。
下雪了,皑皑白雪飘落,落在地上,染了血。
战到最后,尸体纵横,血流蜿蜒。仅剩几位负伤长老和孟宗主,墨文靳终是战不动了。
天罚伤痕累累,余刃残存剑脊,亦如主人一般,傲骨铮铮。用剑拄着地,一步步走到弟弟的血衣面前,屈膝跪下,一把断剑插入地里。用最温柔的目光望着,用唇型说了句每次外出回来都会说的话,“弟,我回来了。”
冽风平地起,卷着那封被潇洒的仙人随意扔了去的信,飘落到兄弟二人的尸骨处。纸张轻盈,字迹秀气。字很多,很长。
是白以琛的喋喋不休,是墨文靳的耐心聆听。
是白以琛再也念不出的字,亦是墨文靳再也看不到的字。
一个递不了,一个收不到。
信的最后一页,最后一段——哥,娘说,只要人有信仰,神明一直存在。
你知道么,我喜欢你。
我虔诚如信徒,我奉你为神明。
——慕言
无山苍白,凌霜傲雪日光寒,万里悲春。这场雪,很凉,凉彻心扉。
“哥,生辰安乐。二丫,平安喜乐。我白以琛呢,当然是快快乐乐啦!”
“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死了?”我心塞了半晌才缓过来问他,那人望着偏头看向窗外,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好像这只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故事。我按着胸口自我安慰,抱枕能杀人么,我想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