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九歌》斯文白水泥

27、禁城

　　周子扬以为他会很快见到另一个自己，他以为他的性格会跟自己一样，多少有些沉不住气。然而他错了，他并没有很快搞明白这件事，他甚至连对方的人影子都没有见过。反而是那天见过他们同框的他人出了事，因为周子扬发现他们似乎失忆了，完全不记得那天见过两个周子扬。
　　首先是侍候他的小厮，一改见他如见鬼的怯懦，而是热情的帮他跑动跑西。
　　其次是陀爷，完全没有了刺探与谨慎。
　　反而是一早过来通知他，待会儿回想派人送他进禁城。
　　这是不是太诡异了！
　　看着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的陀爷，周子扬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这一派非常熟悉，甚至是之交好友的样子是肿么回事，昨天那个冷静锐利，心思细腻的陀爷哪里去了，这货不会是冒充的吧！
　　最后，陀爷伸出带着鳞片的大掌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怕，一脸不舍地叮嘱他早去早回，差点没把他按到桌子上。
　　大哥，你是个妖精好不好，自带神力好不好。
　　周子扬面容扭曲，也不敢去揉快让他疼死的肩。只能狰狞微笑着起身送陀爷，并且答应他很快回来陪他继续饮酒。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大早这些人就变得奇奇怪怪。
　　看了一眼从东边生起的太阳，呸，是月亮！没错啊，还会昏昏暗暗不见天日的妖市，他并没有被穿越。不是他变了，那就是他们变了。
　　难不成是昨天下雨，脑袋进水了？
　　周子扬阿Q的想着，他以为自己很幽默，却不知道，他真相了。

　　巍峨雄伟的禁城，矗立在妖市的中轴线上，其他建筑围绕着禁城又分成四个区，分别是东南西北，加上禁城，刚好拼凑出五行方阵。也就有了后来的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一说。
　　相传有权有势的官老爷首选东西两区，而穷困潦倒的小妖们只能蜗居南北两区。
　　中间隔着禁城，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贵人不踏贱地，穷人却要在富贵地讨生活。
　　妖市正好坐落在禁城中轴线的中央大街上，这里因为有天赐之火照耀，所以整条街无时无刻不亮如白昼，方便贩售的小妖。
　　周子扬坐在绿呢小轿中，这次陀爷给他找身份是说演班子里面的故事先生，跟他之前忽悠陀爷的身份一样，只不过陀爷给了他进出禁城的文牒。
　　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大殿上见到九歌，并且能够跟九歌好好聊一聊一别千年的近况。
　　而且故事先生，本就习惯信口雌黄，夸大事实，只要他讲述的不过分出格，在妖市没人会当成真的听。
　　不得不说陀爷这安排做的果然心思缜密，是当之无愧的老油条。

　　经历了三次下轿，检查，上轿，前行，终于进入禁城的核心正殿——逍遥殿。
　　逍遥殿中无散仙，秉笔乾坤字行间。
　　突然一句不伦不类的诗词映入周子扬的脑海间，还有九歌的低沉浅笑。
　　九歌……就快要见面了。
　　你是不是也如我这般迫切呢？
　　抖了抖身上微微有些皱痕的长衫，他想以最饱满的状态看到心中盘桓多日的九歌。
　　周围小妖低声浅语，原来九歌在宴请客人所以选在一旁的偏殿召见他们助兴。
　　是什么客人，让九歌大费周章的宴请，还要聘请班子来凑趣？
　　不知道当年九歌有没有这么用心请过他？周子扬心里酸溜溜的有点不是滋味。
　　很多前程往事记不清楚，他也没有办法回忆当初的点点滴滴。
　　其实完全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的不是吗？只要他能平安见到九歌，并且让他相信自己的话，最后跟自己离开，不用去参与战斗，不用死去，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加油！
　　给自己鼓鼓劲。
　　这种阿Q精神，是周子扬多年来养成的乐观生活态度。
　　等在侧门临检，周子扬盘算着一会见到九歌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千年未见，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有点生疏？是应该先问好，还是应该先握手呢！
　　周子扬盘算了不下五种打招呼的方式，就等着见到九歌的时候显得不那么拘束。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却是九歌对他的视而不见。
　　没错，视而不见。
　　当他跟随其他人走入偏殿大厅之后，一起附身行礼。
　　而端坐在宴席主位的九歌举杯跟周围几人互敬。仅仅用眼尾瞟了一眼他，脸上平静如常，就好像只是看到个路人。
　　是不认识他吗？
　　他忍着心痛为九歌找着理由！
　　其他人开做着开演前的准备，只有周子扬一脸悲切，杵在大殿中央。
　　席间的几人不由得放下酒杯转头看向他，一怔之后面色各异。
　　宴席中的几人周子扬都认识，有河伯，有开明，有云翳，一旁站着倒酒的是天禄。
　　“你们都不认识我了吗？”周子扬颤抖着唇，声音嘶哑。
　　他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这些都是他的好友啊！
　　几人没有回答，反而看着他抿唇不语。
　　只有急脾气的天禄冷哼一声：“不是你让我们永远不要说认识你吗？”
　　什么？
　　他啥时候这么说过！周子扬一脸震惊看着天禄。
　　“子扬，”云翳轻咳一声：“你为什么会主动来禁城。”
　　那次之后，不是说过，请都不来吗？
　　“我……”
　　当然是来找你们啊！这句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周子扬仿若失声了一般，只张了张嘴，继而沉默。
　　他们冰冷的眼神，刺痛他的心。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心急火燎，生怕他们出事。
　　只有他用尽心机、与虎谋皮换来走进禁城的机会。
　　可到头来，没人在乎他的用心良苦，这群曾经的挚友看他的眼神还不如看陌生人亲近。
　　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是他错了吗？
　　又或者他压根就不应该出现？
　　他抬眼再次看向九歌，可是九歌眼眸低垂，看着桌上的酒杯，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原来他是这么多余。

　　他失魂落魄，转身想逃离这里，他可以忍受他们不认识他，也可以忍受他们消遣打屁，但是绝对忍受不了这种漠视。
　　他想找个地方先冷静一下，而不是质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河伯忍不住了，站起身，走向周子扬。一把拉起他回到酒桌旁。
　　“我说，大家有什么误会说开不好吗？”他一把将周子扬按坐在九歌身旁，他刚做过的位置上。然后往一旁欠身，做到小厮搬来的加椅上。把自己的餐具拖过来，又给周子扬上了一套新的餐具。
　　天禄气呼呼地端起酒壶给周子扬到了一杯。嘟囔了一句：“哪有什么误会！”
　　他不想倒酒啊，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手啊！
　　真让人崩溃，难道他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周子扬哪里有心情喝酒吃饭，他只想知道九歌，为什么多年未见，会用这样的冷漠的态度对他。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凭什么是他问呢？难道他不问，就没有人主动告诉他吗！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喝一杯吧，在座的都见过，我就不做介绍了！”九歌语气淡淡，不怒不喜。
　　周子扬被气的眼眶微红，他为自己这么辛苦奔波感到不值得，真想就这么拂袖而去。
　　心里一个声音不断提示他：想想九歌救你时候，人家可是连命都没了。你见到他才几分钟，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开始在这里发脾气，难道不应该先了解情况吗？你们毕竟已经千年未见啊！
　　是啊！
　　周子扬做着深呼吸，是他草率了，只是因为他们冷漠的态度就气得方寸大乱。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矫情了？
　　“九歌，好久不见。”周子扬语气哽咽，环视四周：“大家好久不见。”
　　“哪有好久，前几天你不是还让我们滚蛋吗？”天禄把酒壶一放，气呼呼地拿手指着他。
　　“天禄！”云翳呵斥住天禄，转头对周子扬说：“确实，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周子扬呆愣愣地摇头，他没有见过他们啊！啥时候的事？
　　“几天前？”他问。
　　“四天！”一直没有开口的开明突然说。
　　“那不可能！”周子扬站起身，神情激动，他拿手点着自己鼻子：“我才来三天！”
　　“你瞎说，四天前的官道上，我们遇到你那么开心，你却大声喊让我们滚蛋！”天禄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你让我们滚蛋！”
　　这句话对他来说太重了，让他难以接受。
　　“天禄。”九歌开口唤他。
　　天禄看看主人，忍下悲切退到一边。
　　“子扬，你那天是心情不好吗？”九歌开口询问；“又或者与我们这些妖精做朋友，让你没有颜面？”
　　“怎么会！”周子扬大声反驳：“九歌，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神情激动，马上就要开口陈述。却被河伯一把拉住，然后跟天禄使了个颜色，天禄才反应过来，连忙指挥仆从小妖带着说演班子的其余众人撤出偏殿。
　　开明见人都撤出去，反手掐诀，布散了结界后，才点头示意众人可以畅所欲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