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宇间

9、再见

　　林奕然时隔好几天终于在教室露了脸，大多数同学对于他的缺席已经见怪不怪，他在还是不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杨潇跟他挥挥手打了招呼，脸上带着笑意。
　　林奕然也对她笑笑，放下包坐在了座位上。
　　虽然说被董帅送来了学校，坐在教室里林奕然还是有些提不起劲，之前那股冲劲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对着翻开的历史笔记本发起了呆。

　　“老师，那您看以他目前的情况，我们应该在什么方向上下功夫呢？”
　　班主任老师看了看面前一脸认真的高大年轻人，打开电脑找出了班里的成绩记录。
　　“林奕然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基本在450~470之间，还算稳定，能一学期的时间赶上这么多小学初中的底子应该还不错，基础的东西捡起来挺快，但是他高中前面两年多基本就没学过习，程度深一点的东西学起来就比较吃力了。”
　　董帅点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毕竟班里将近六十个学生，老师照顾不到每一个人，如果想让他再好好提高一下，建议还是补补课吧。他的数学偏弱，如果好好提提分应该是能冲一下500的。”班主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自己孩子也跟他们差不多大，他们压力确实大，家长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孩子，关键时期，别再发生这次的事了。”
　　对于家长这个称呼董帅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连忙道：“对对对，一定不会了，您放心。”
　　开车回家的路上董帅心里默默盘算了起来，等他到家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摸出手机给估计正在上课的王一嘉发了条消息：没事了给我个电话。
　　林奕然整个早上都不太在状态，午休的时候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下午上课他才爬了起来。
　　杨潇回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能看出来林奕然不太对劲，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没办法开解。
　　下午下课时，林奕然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被小姐妹挽着准备去吃饭的杨潇忽然转过身，一把拍在了林奕然桌上堆着的书上：“你看看你那卡片盒子啊！”说完利索地拉着小姐妹走了，一路留下另外那个姑娘不明所以的惊呼。
　　卡片盒子？
　　林奕然把放着单词卡之类小卡片的盒子拉到自己面前扒拉了两下，想不通有什么好看的，杨潇是让他背单词？
　　直到他翻到一张不是他写的白色卡片。
　　继续努力啊小屁孩。
　　董帅的字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子随性的劲儿，林奕然几乎可以想象他会用怎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手指用了几分力气在卡片上搓了搓，林奕然轻轻笑了一声：“早就不是黄毛了好吧。”
　　他把董帅写的卡片放在了盒子的最前面，用食指戳戳：“知道了，老大哥。”
　　杨潇吃完饭回来就看到林奕然在整理桌子上的书本和几天没来放了一堆的卷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多了。
　　“你哥给你写什么了啊？”杨潇凑到林奕然桌子前，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好奇。
　　那天林奕然他哥原本都出教室了，又折回来从他那一堆空白卡片里抽出一张“唰唰唰”地写了点什么，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出于礼貌杨潇还是没问，跟对方挥手说了再见。
　　“嗯？”林奕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潇口中的“你哥”是指谁，笑笑道：“他说找到我了要扛出去打一顿屁股。”
　　杨潇：“啥？你忽悠我呢吧？”
　　林奕然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然后认真道：“真的，他说要打我屁股，是不是特凶残？”虽然是在刚找到他的时候说的。
　　杨潇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转了过去，心里却忍不住浮现出林奕然被他哥一脸严肃按着他打的画面。
　　“噫….我在想什么…”杨潇同学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林奕然的手机震了两下，他看了一眼立刻点开消息。
　　董帅：店里忙走不开，下晚自习直接打车到我这。
　　理智告诉他跟人家没关系自己的生活自己过，可是另一个自己却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董帅，然而还没等他纠结清楚，手指就已经擅自打了个“好”过去。
　　林奕然穿着一身校服走进酒吧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到是无所谓，径直走向吧台的方向。
　　董帅抬头看到林奕然时有些无奈，把楼上的钥匙给了他：“你先上去，该干嘛干嘛，我一会完事了找你。”
　　“嗯。”林奕然点点头拿了钥匙，乖乖走了。
　　董帅还算满意，转头又招呼起了客人。
　　直到林奕然快做完了一套英语卷子，才听到了董帅开门进来的声音。
　　“做题呢？”
　　“嗯，就剩作文了。”林奕然点点头。
　　“那你先做着，不着急。”
　　董帅脱了外套进门，然后去阳台把昨天洗的衣服收回来，林奕然目光一直跟着他。
　　“做你的题，别瞅我。”董帅一边把衣服从衣架上卸下来，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咬着笔瞅自己的林奕然。
　　被点名的人赶紧收回视线，重头审起了作文题目。

　　“咱打个商量。”董帅把一杯甜牛奶放在正襟危坐等他说话的林奕然手边。
　　“什么商量？”
　　董帅往椅背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我给你找老师上课，你给我考够500分，能做到不？”
　　“啊？”林奕然长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董帅要说的是这个。
　　“啊什么啊，我可是跟你妈撂下话了，你可得给哥争口气啊。”董帅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谈论明天早上吃什么。
　　“可是…我…”林奕然有些组织不出语言，好几种不同的思绪在他脑子里打着架。
　　董帅却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当然我也不可能白花钱，等你丫考完试了就给我过来打工还债，少不了你的活干。”
　　“能行不？你给个准话。”董帅扬了扬下巴，把决定权扔给了林奕然。
　　林奕然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郑重地点点头：“行！”
　　“得嘞，那咱算说好了。你就好好学，别的不用你操心。”
　　林奕然再次用力点了点头，心里翻涌的感激夹杂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其他情绪，他暗暗下定决心，董帅对他的好，他会记一辈子，然后加倍还给他。
　　董帅起身搓了一把林奕然的头顶：“要是实在不想回家，就先在这住着，给你记房租啊。”
　　“好。”
　　这边王一嘉正激动莫名地跟陆喆打着电话：“真的！他让我给那小孩儿补数学，还让给帮着找个靠谱的英语老师！这是不就上回你说的那个？”
　　“八成儿是，胖儿这是要交代在这小孩手里了？不过也说不来，以他那个老妈子的尿性，看只猫冷着了都恨不得揣回家去。”陆喆分析道。
　　“这次真不好说，我问他你为啥对这小孩儿这么伤心，你猜他怎么说？”
　　“咋？”
　　王一嘉清清嗓子，模仿着下午董帅的语气：“我要说我也说不清楚，你信不？”
　　“哇靠！”陆喆从靠垫上直起了身子，“他不仅瘦了，他还变了，他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是吧，我也觉得。”
　　“小嘉子，你见到了给朕好好瞧瞧，什么小妖精把咱胖哥勾走了！”
　　“得令！”
　　·
　　董帅的行动力算是比较高的，周六一大早就带着林奕然回家打算取点东西。
　　玄关两只被随意踢掉的高跟鞋告诉他们这间房子的女主人或许正在房间里沉睡。
　　“不用换鞋。”林奕然在自己下唇上留了个浅浅的牙印。
　　董帅点头，把手里的大号行李箱推到林奕然手边示意他去收拾东西，自己则是靠在人门边监工似的看着。
　　林奕然的东西其实不多，董帅原本还担心箱子装不下，现在看来绰绰有余。
　　他对着自己搬空的衣柜和书桌有些出神，伸手扣了扣小时候贴在桌角的贴纸。
　　“好了？”
　　董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奕然“嗯”了一声，收回手，转身合上了箱子。箱子锁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在他心上敲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走到他妈卧室门口，伸手想要敲门，最后还是放下了，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当天下午董帅就叫来了王一嘉，王园丁早就安耐不住这几天内心膨胀到极点的好奇，一进门就悄么着打量起了林奕然。
　　说好的小黄毛怎么变黑了？不过长得挺好看的，但是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儿，看着还挺乖。
　　林奕然见人进来赶紧上前打招呼：“老师好。”
　　“你好你好。”王一嘉面上带着笑，跟林奕然握了下手。
　　董帅介绍了两人认识就下楼准备开店去了，左右都是熟人，王一嘉对他家比林奕然还熟，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王一嘉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出茶包和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转头看到小孩儿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笑着解释:“我俩交情得有十多年了，他这屋我都来烦了。”他端着茶在桌子边坐下，“不过你放心，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保证教学质量。”
　　林奕然点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挺乐意的。”不然怎么近距离观察胖子时隔多年的又一春？
　　“那你先跟我说说，你自己觉得你那些地方需要重点学的？”
　　林奕然立马翻出了最近一次考试的卷子，跟王一嘉探讨了起来。

　　“怎么样？”估摸着俩人差不多该结束了，董帅开门进了屋。
　　王一嘉点点头：“脑子挺灵光的，就是基础差了点，没事儿，交给我吧就。”
　　“你是跟我这吃还是回家吃？”董帅问。
　　王一嘉咧嘴一笑：“当然回家陪老婆了，才不再你这浪费时间呢。”
　　“得，你俩都有温柔乡了是吧？行，你赶紧滚蛋，也就你老婆宝贝你，滚蛋滚蛋！”董帅翻了个白眼，在王一嘉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
　　王一嘉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回家找老婆了。
　　送走王一嘉，董帅无奈笑笑：“别看他这样，人可是一中的老师，好好学啊你。”
　　“嗯，他讲得比学校老师好懂多了。”林奕然挠挠头，“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这就有意思了？有机会让你看看他喝高了什么熊样儿，简直有意思死了。”回想了一下王一嘉喝多了满嘴胡交代的样子，他和陆喆无数次想把王老师的英姿发给他的学生们看看。
　　“晚上吃粥？”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