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宇间

7、找上门

　　董帅估摸着下午放学的点在门房登记进了学校，打听到高三所在的楼层就直奔老师办公室而去。
　　这个时间学生大多都去吃饭了，留在教室的人不多，办公室的老师们也都累了一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董帅敲敲门，听到应答声之后推门进了办公室。
　　“请问…高三4班的班主任老师在不在？”
　　陌生的高大男人让老师们先是一愣，然后看向了其中一位女老师。
　　“我就是，你是？”
　　见人在这，董帅立刻向她的办公走过去。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想请问一下，您班里的林奕然今天来上课了吗？”
　　原本面上有些疑惑的老师一听林奕然的名字，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是他什么人？”
　　董帅清清嗓子：“我是他…他哥。”叔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吞了回去，对着一脸严肃的老师笑了笑。
　　老师又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正色道：“他三天没来学校了，打电话到家里家长也爱答不理的，你们怎么回事？这个班我带了三年了，就只有林奕然的家长我一次都没见过。”
　　董帅闻言皱了皱眉：“他三天都没来了？也没请假？”
　　跟自己联系不上他的时间差不多，董帅暗自思考着能让林奕然突然玩失踪的原因，着实有点头大。
　　“是啊，这孩子这学期一直表现不错，谁知道这快期末了忽然来这么一出。”老师叹了口气，“要说你们家长也是，对孩子太不关心了，高考这么大的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把孩子往学校一丢就不管了？不来上课也不管？”
　　老师说着说着又来了气，语气有些严厉。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我之后一定跟他好好沟通。”
　　董帅态度诚恳，对着他老师也发不出火来，只得又叹了口气。
　　“老师，我…能到教室看看吗？”董帅小心地问道。
　　“教室？”老师先是迟疑了一下，“这会到是没什么学生，你去看看吧。”说完顿了顿，“林奕然在靠门倒数第三个。”
　　董帅点点头，又跟老师道了谢，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高三4班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教室里没有人，灯也关着。
　　董帅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桌和桌子上堆得高高的各类书本，还有一前一后两块写着倒计时的板子。
　　一股高考在即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径直走向老师说的座位，那张桌子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也是堆满了书，一边胡乱放着几根笔。
　　然后董帅看到了桌角上贴着的一张小表格，大概手掌大小，分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前面的两行都已经划上了斜杠，最下面写着四个小字：没有捷径。
　　“倒计时啊…”董帅在小表格上轻轻摸了摸，不由想象着少年划掉一个小格子时认真的表情。
　　那张表格旁边有个小盒子，里面是名片大小的卡片，有好几种颜色，董帅随便抽了一张出来，上面是写得整整齐齐的英语单词，音标、中文都写得清清楚楚。
　　“诶？”
　　这时董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是个小姑娘，应该是吃完饭回来了。
　　杨潇看董帅扭头看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又看看他手里林奕然的单词卡，试探着问道：“你是…找林奕然的？”
　　嗯？那小子的熟人？
　　“对，你跟他挺熟的？”
　　直觉董帅完全没有恶意，杨潇大大方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是他前桌。”
　　董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两天跟他联系过吗？”
　　杨潇思考了一下：“他不来上课以后就没有了，”说着她拿出手机翻了翻，“不过前一天晚上他给我发了消息，之后他就再没回复了。”
　　说完杨潇把手机举到了董帅面前，上面是她和林奕然的聊天记录。
　　“补课？”

　　董帅坐在车上，心里盘算着刚才小姑娘跟他说的事情。
　　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那个妈不愿意让他补课，可是按照那小子的性格，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玩消失。
　　不死心地又给林奕然打了个电话，回应他的还是移动温柔的提示音。
　　“这熊逼崽子！”
　　找到人一定要打一顿屁股泄愤！
　　现在他能去找的就只有林奕然家了。车里好不容易暖和了起来，董帅无奈地挤进了这座城市令人窒息的晚高峰。
　　等到了林奕然家楼下已经七点多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人家住几楼哪户。好在从楼里出来了个扔垃圾的大妈。
　　“大婶儿，能跟您打听个人不？”董帅小跑两步，凑到了大妈跟前。
　　大妈狐疑地看了董帅两眼，看他这体格，赶紧摆摆手：“你干嘛的？要债？我谁都不认识啊。”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是不是，哪儿能啊？就是来找个人。”董帅连忙解释道。
　　“不是要债？那你是警察？这院儿里有人犯事儿了？”大妈睁大了眼睛看向董帅。
　　董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这老太太得看了多少电视剧啊！
　　“也不是…大婶儿，我就是来找个朋友，只知道住这个楼，不知道具体哪个门。”
　　大妈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嗨…你找谁啊？这楼里我都认识。”
　　董帅舒了口气回答：“姓林，家里有个小孩叫林奕然的，您知道住哪家不？”
　　“林？老林头家吧？现在就剩他闺女和孙子了。”大妈想也没想就说道。
　　“对对对，没错儿。”
　　“五楼东边儿。”大妈摇了摇头：“就跟我家楼上呢，那闺女啊，一点都不想他爸的闺女，他爸多老实个人，怎么就….唉…”
　　说到这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打量起董帅来：“你不会也是她的相好儿吧？”
　　董帅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您可别猜了啊，我是她儿子的朋友。”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一声：“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真是什么娘教什么儿，前两天大半夜还在家折腾，脾气大得很，门摔得咣咣响呢，给我老伴儿心脏病快吓出来了我跟你说。”
　　董帅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太太话里的重点，该打听的也打听到了，赶紧陪着笑脸道：“可不是吗，大婶儿您赶紧回吧，这天儿怪冷的，别一会儿着凉了。”
　　目送着老太太上楼，董帅抬头看了看五楼东户黑着的窗子。
　　熊孩子看来是和他妈吵架了。
　　不抱什么希望地又给林奕然拨了个电话，果然还是关机。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董帅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在这等着了，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母爱泛滥无处安放的阿姨。
　　他从车里钻出来，吸了一口带着化雪味道的冷气儿，顿时从鼻子凉到后脑勺的感觉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靠在车上站了一会，院子里已经很安静了，估计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大冬天的都早早睡下了吧。
　　董帅正百无聊赖地放任自己的脑子随便爱想什么想点什么，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来自高跟鞋的脚步声。
　　看到陌生的高大男子大晚上站在自家楼下，女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董帅立刻知道了她是谁，那双眼睛和林奕然像极了。
　　他立刻上前：“你是林奕然妈妈吧？”
　　闻言女人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停下来，径直拐进了楼道里。
　　“等等！”
　　董帅立刻抬腿追了上去，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女人的脚步。
　　女人一言不发只顾往上走着，董帅顾忌着打扰别人，低声道：“我是他朋友，能跟我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林母终于出了声，不过语气满满都是戒备和拒绝。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失去联系都三天了！”董帅没忍住声音大了点，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臂，他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母亲为什么对她的儿子这么冷漠。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成年了。”林母使劲甩了下胳膊，奈何董帅手劲挺大，没挣得开。
　　“你放开！”
　　“跟我谈谈。”董帅正色道。
　　林母最终咬了咬唇妥协了，将董帅让进了屋里。
　　不过她并没有让董帅坐下，而是就站在玄关，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戒备的姿态：“要说什么就说吧。”
　　董帅也不介意，直言道：“他是不是跟你吵架跑出去了？回来过吗？”
　　女人挑眉：“也算不上吵架，回没回来过我就不知道了。”
　　“就因为补课的事？”
　　“可能吧，不过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我的义务我尽到了，你要是他朋友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子，补课可不就是白花钱？”
　　她一副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样子，董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堵在了嗓子眼，眼前这个女人无所谓的语气让他一阵阵的不舒服。
　　“是，我知道他什么样子，那你知道吗？作为他妈你知道什么？”
　　林母瞟了董帅一眼：“打架逃课抽烟喝酒谈恋爱，无非就是这些，怎么？”
　　董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忽然嗤笑了一声：“完了？”
　　女人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操…”董帅沉默了一会“真他妈算是开了眼了，还有你这么当妈的。”
　　林母大约是感觉受到了冒犯：“你嘴巴放干净点！”
　　董帅没有搭腔，仰头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叛逆了。”然后他低头看着林母那双和林奕然八分相似的眼睛，“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他这半年来变了多少，你天天和他住在一个屋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压根就不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哦不对，是你就没想过了解。作为一个妈，你简直次到家了！”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人指着鼻子骂，林母也来了气：“你以为我想做他妈？我每次看到他我都后悔当初把他生出来！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当初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但凡是个人，就他妈得有责任心！十八年，兜里揣块石头也该揣出温度了，林奕然还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别逗了，你根本不配做他妈！大不了老子掏钱让他上大学，这种家不回他赚大了！”
　　向来好脾气的董帅着实是被气得不轻，他一想起下午在学校看到的课桌上林奕然那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卡片和精打细算的过好每一天的决心，他就觉得憋屈。
　　林母搡了一把董帅，然后转身往房间里走去，只留下了一声“滚！”
　　董帅也不想再多待一秒钟，一把拉开门出去了，本想把门摔上，又想起楼下差点犯病的老头，“啧”了一声卸下劲把门带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