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宇间

12、师大

　　过完年一切又回到了之前忙碌的样子，林奕然新年的第一次考试终于突破了之前的瓶颈，离目标的500分又近了一点，其中王一嘉可以说是功不可没，让林奕然的数学起死回生，第一次跨过了80分的门槛。
　　董帅满意的看着卷子，然而翻到文综的大题时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政治大题怎么才这么点分？”
　　林奕然挠挠头：“哲学题不太会答…高二没听课，哲学实在是看不懂。”
　　董帅：“不光是哲学的事儿啊，你这经济的题也没答在点儿上。”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董帅拿出手机给王一嘉打了个电话。
　　于是林奕然又多了一节政治课要上。
　　重整旗鼓的林奕然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每天卯足了劲儿往前冲，自从有了老师指导，比起之前抓耳挠腮只能自己硬啃的时候效率高了不少，这也让他的信心足了一点，再加上有董帅那句“只管学就行”垫着底，这段时间林奕然真真儿算得上是心无旁骛。
　　董帅对他的状态很是满意，看人孩子吭哧吭哧地使劲儿学，经常等他十二点多上来还跟台灯底下奋战，虽然心里明白这就是这么一段儿时间，谁家孩子都这样，但是总归还是会觉得辛苦。
　　于是以往经常把早饭睡过去的董帅给自己加了个六点半的闹钟，每天让林奕然在家吃了早饭再出门。
　　这天早上，董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冰箱里摸出两个鸡蛋，心里盘算着健完身去给冰箱补点什么货。
　　林奕然洗漱完自觉地跑到厨房来把盘子端出去。
　　“早饭我自己能弄，你昨天上来挺晚的，要不再睡会儿？”把盘子放在桌上，林奕然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董帅下巴上还没想起来刮掉的青色胡茬。
　　董帅不以为然，张嘴啃了一口烤干的吐司：“天大地大，考生最大，再怎么说哥现在也是见过你班主任的家长了，好歹让我有点参与感呗。”
　　林奕然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仰头喝了一口牛奶。说不清从哪天开始，董帅就自顾自地坐实了自己“家长”的身份，林奕然也知道董帅始终还当他是个孩子，或许也从来没把他的心思当过真。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看林奕然匆匆吃了早饭就抓起包往外走，董帅瞄了一表，时间还不到平时他出门的点儿。
　　林奕然低头系着鞋带：“今天早上誓师大会，要提前集合。”
　　算算日子，的确差不多了，董帅点点头：“围巾戴上，今天还挺凉。”
　　林奕然答应一声，从玄关的挂钩上把围巾拽下来挂在脖子上，开门走了。
　　董帅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起身把盘子拿回厨房洗了，心里的黑白小人正争论着要不要回到余温还没散尽的被窝里睡个回笼觉。
　　整个高三年级整整齐齐站在操场上，天还不算大亮，依然偏低的气温下每个人呼吸间都往外哈着白气。
　　讲台上校领导正对着话筒慷慨激昂。
　　“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日子！我们备战已久，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从今天起…..”
　　林奕然没太认真听他具体在讲些什么，思绪不知不觉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甚至想了讲话的主任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会不会在话筒上结成冰碴子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
　　最后硬是在清晨的寒风中哆嗦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完事儿，林奕然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黑压压的人群汇聚在教学楼入口，慢慢归进了属于各自的教室。
　　室内的暖气终于让林奕然觉得脸没有那么麻木了，他吸吸鼻子把围巾拽了下来。
　　杨潇刚一回来就转过身，趁着老师还没来问林奕然：“这就剩一百天了，你想好报什么学校没？”
　　林奕然往桌子里塞围巾的手顿了一下：“没啊…到时候看吧。”
　　他话音刚落第一节课的老师就夹着书走进了教室，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杨潇的问题林奕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这些问题对于林奕然来说在半年多前都是天方夜谭，后来他只是拼命学，现在想来自己确实没有想过下一步应该走向哪里。
　　林奕然走在回董帅家的路上，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琳琅满目的路边摊传来一阵阵食物的香气，看着街对面开始闪烁的绿灯，他干脆直接停下了脚步，尽情挥霍着一天中为数不多可以完全放空的时间。
　　看着面前似乎没有尽头的车流、拖得长长的红色尾灯，林奕然的神情带着几分犹豫不决。绿灯亮起的瞬间，人群从他身后向前涌去，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在被淹没之前抬脚走了出去，脸上的不决已经烟消云散。
　　站在楼下，林奕然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窗子，黑的。
　　不过他已经不需要因为这个而感到失落了，因为知道过不了几个小时董帅就会上楼，踢踏着拖鞋满屋子转悠。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照例坐在桌边吃着早餐，林奕然仰头一口气把牛奶灌进了肚子，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墩：“我决定了，我要考师大！”
　　董帅叉了一块培根扔进嘴里：“怎么忽然想考师大了？”
　　“就…想考！”林奕然话在嘴边兜了个圈，选了个最没用的说。
　　董帅看他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笑笑：“想考就考呗，你自己考虑。”
　　“你不觉得我痴心妄想啊？我这离师大好歹还差小一百分呢。”林奕然抹了抹嘴，他以为董帅至少会吃惊一下，没想到人家平静得很。
　　“这要是搁去年，我绝对牙都笑掉两颗。”董帅撇撇嘴，“不过现在嘛，我觉着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哥就支持。”
　　林奕然听完咧嘴一笑：“那我真考上了有没有奖励呀？”
　　“奖励个屁，你还欠着债呢，问债主要奖励，美死你。”董帅笑着蹬了一脚林奕然的凳子，“麻溜儿的，上学去。”
　　林奕然赶紧捞起沙发上的包，朝董帅做了个鬼脸，这才溜出了家门。
　　“小样儿的。”董帅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道。
　　看着林奕然慢慢又有了以前那股调皮的劲儿，董帅其实还是高兴的，林奕然刚住他这的时候，总觉得小孩儿明显有点闷，好在持续的时间不算长。
　　“师大啊…”董帅摸了摸下巴，掏出手机找到师大的官网，慢慢翻了起来。
　　虽然说决定要考师大，但自己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多艰难林奕然心里也是门儿清。
　　终于，省一模就在眼前了，这是高考前第一次正式的测试，林奕然心里几分期待夹杂着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交出怎样一份答卷，也迫切的需要这次考试来向自己证明他可以。
　　“放轻松好好考就行了，一个模考给你紧张成这样，高考你还会写字不？”董帅觉得林奕然的眼神儿都有点直了，正盯着盘子里的煎鸡蛋发呆。
　　林奕然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风卷残云地解决了一顿早餐。
　　坐在考场上，林奕然盯着眼前的桌子，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不会了似的，手心里细细出了一层薄汗。
　　直到开考的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抓起笔开始答题。
　　可是紧张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太多缓解，读过一遍的题干并没有在脑子里留下印象，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不停地深呼吸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考场里很安静，只能听得到笔尖点在桌子上和翻动试卷的声音，可这些声音像是放大了之后被放在林奕然的耳边循环播放，让他不能完全沉下心。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没有写作文的同学抓紧时间。”监考老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考场里响起。
　　林奕然顿时有些慌了，他的作文还一个字都没动。
　　他赶紧加快速度写完了手头的题，翻过去开始审作文题。握笔的手心全是汗，他使劲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手，一边整理着作文的思路。
　　最终他踩着铃声的尾巴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伸开紧张的右手吹了两下。
　　午休的时间林奕然显得有点消沉，趴在桌子上蔫蔫的。
　　“早上没发挥好？”杨潇关心地问道。
　　林奕然“嗯”了一声，抬起头：“我整个人慌成狗了我跟你说…我都不知道我选择题是怎么做完的，作文也是瞎写，估计跑题了。”
　　杨潇眨眨眼睛：“我也挺紧张的，一开始手都有点抖来着。都过去了就别想了，下午数学好好考。”说完在林奕然桌上放了一颗草莓奶糖，“吃个糖冷静一下。”
　　“谢了，你也加油。”林奕然撕开糖扔进了嘴里，酸甜的草莓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都说甜食能使人愉悦，林奕然此刻非常希望它快点奏效。
　　下午的数学考试林奕然情况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是好歹给自己做了一中午心理建设，剩下的那点紧张到是刺激着他的思维，整张卷子答下来还算正常发挥。
　　他走出校门，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
　　董帅透过车窗看这小孩儿情绪不怎么高地晃悠着出来，估摸着可能不太理想，看他早上紧张的那个样子就知道要坏事儿，果然。
　　给林奕然拨了个电话过去，他就看见人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忽然精神了似的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他有些惊喜的声音。
　　“抬头。”董帅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奕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董帅停在街对面的车。
　　“快，一会儿交警来贴条儿了。”
　　林奕然立马把手机一放，一溜小跑过了马路，钻上董帅的副驾驶。
　　等林奕然系好安全带董帅就发动了车：“翻车了？”
　　林奕然懊恼地撅起了嘴：“慌得一批，语文可能是凉了，数学到还行，比较正常。”
　　“瞧你那点儿出息，”董帅腾出一只手揉了一把林奕然的头，“胆儿就小米大啊？”
　　林奕然没出声，任由董帅的大手弄乱自己的头发，然后伸手扒拉了两下理顺。
　　“没事儿，你这考了一天，不也囫囵个儿的出来了？今天的就过去了，明天放宽心考明天的。”
　　“嗯。”
　　果然像林奕然自己感觉的那样，他的一模成绩并不是令人很满意，尤其是语文，惨兮兮的96分挂在那里。
　　不过既然已经料到了，就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本以为林奕然又会有情绪波动的董帅原本已经做好了开导他的准备，没想到人家自己好好的，二轮复习的计划都做好了。
　　他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只能又咽回去，给埋头做题的林奕然切了一小盘水果轻轻放在桌子上。
　　林奕然抬头对他笑笑，眼睛亮亮的。
　　董帅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戳了一下，默默捂着心口回到客厅。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