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个头》垚精灵

3、第二章 出院

　　此后的几天里，两人都专心在医院养病。

　　甚至还出现了一种神奇的情况：已经多年没有情感交流的两个人，为了确保互相都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每天都要呆在一起进行互相监督。要知道以往让两个人呆在一间房间超过5分钟，他们就会忍不住因为各种琐事而吵架。这让张女士和家中的保姆王阿姨惊讶万分。

　　要让李思琪来说，住院休养的这几天简直是她结婚这十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每天清晨一醒来，张女士就已经出现在病房里。等到李思琪下床以后，牙膏就已经挤好，脸盆中的温水也温度刚刚好。而在李思琪梳洗完毕以后，王阿姨做的美味早餐就已经摆放好了。这时候张女士就会打电话把陈珂叫来她的病房一起吃早饭。白天的时候，张女士也是各种水果补品喂个不停。由于脑震荡的原因，张女士不让她长时间玩手机和电脑。但是因为怕她的宝贝儿子无聊，张女士总是给她带很多好玩的东西和漫画书。到了下午，她就得回家陪瑞瑞。这时候她就会把王阿姨准备好的晚餐留下，带走李思琪白天产生的各种生活垃圾，甚至还会把她穿过的衣服内裤带回家去洗。而她每天穿的都是家中带来的干净的衣物。

　　“陈珂这家伙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好的老妈。”每当晚上，李思琪躺在床上的时候总会思考这个问题。作为婆婆，张女士没有亏待过李思琪，但也没有对她真正好过。这十年里，两个人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互相礼貌而克制地相处着。李思琪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怪过她婆婆，但理解婆婆的做法不代表她不难受。每当看到张女士对陈珂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依然会忍不住嫉妒。她的父母全都不在本市，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他们也没有机会互相走动。大家就是靠着微信视频通话来联络感情。至于这次意外，因为怕他们担心，李思琪也没有告诉她父母。

　　她总是忍不住感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妈妈的关爱了啊！”

　　然而要是让陈珂来说，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日子。原本最疼爱他的母亲以为他是她的儿媳妇，对他不冷不热的。陈珂和母亲每天的交流仅限于每天早上张女士打电话叫他过去吃早餐。早餐饭桌上，他就看着张女士对李思琪嘘寒问暖。

　　“阿珂，再吃个鸡蛋吧？”

　　“阿珂，今天的早饭合你的口味吗？”

　　“阿珂，粥还热吗？要不要妈妈再给你去热一下？”

　　看着自己母亲对李思琪的殷勤照料，陈珂总是内心酸溜溜的。但他好歹还有理智，明白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只能装作不动声色地继续吃早餐。而白天的时光似乎更难熬。陈思琪看上去适应得很好，一边看着漫画书总能哈哈大笑一边接受母亲的水果投喂。

　　而李思琪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总是下意识忽略还有一个人也在病房（废话，她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陈珂也尝一尝这种被人忽视的滋味！）。陈珂对于这种忽视是很难受的。三个人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中心。母亲围着他转，李思琪跟他妈关系一般，也只能和他说话。但是现在他尝到了李思琪当年那种被婆婆无视的滋味了。真的非常不好受！

　　不过哪怕李思琪搭理他，他也没有心情做任何事。他心里堵得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脑海中总是围绕着一个念头：如果一辈子都要被困在李思琪的身体里可怎么办啊？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他觉得他宁愿去死。

　　陈珂无法理解为什么李思琪可以心这么大。他都难受死了！

　　而如果说和李思琪还有母亲的相处只是让他难受的话，那么适应女性的身体对他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胸前的那两坨“负重”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连他走路时都上下一颤一颤的。他过去特别喜欢李思琪的胸部，而现在等到他拥有了这胸部之后，他却觉得其实也很不美好。

　　胸部的负担只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他遇到的第二个难题就是护肤了。李思琪是一个对自己外表要求很高的女性。这意味着她的瓶瓶罐罐实在多得数不清。哪怕在医院里李思琪也要求陈珂每天早晚严格按照她的护肤流程进行护肤。护肤水、眼霜、精华还有面霜一样都不能落下。早上和晚上用的精华都是不同的功效。早上和晚上的面霜要分别用早霜和晚霜。晚上还要贴面膜。仅仅过去几天而已，陈珂就觉得光是让他搞清楚各种护肤品就已经让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但是就像李思琪说的，张女士在她手上呢！哪里做的让她不满意，她就不能保证张女士不会发现蛛丝马迹了。于是反抗只能以失败告终。

　　而住院的最初几天里，还有一个问题让他倍感困扰。那就是各种贴身衣物的洗换。在最初的几天里，张女士只记得把自己儿子的衣物带回家去洗，浑然忘记她还有个儿媳妇也在住院（她是真的忘记了！）。自然也就想不到也要把儿媳妇的衣物带回家。而李思琪，前文已经说了，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女性，她要求陈珂哪怕在医院里也每天都要把内衣内裤洗干晒干。这实在太为难他了。

　　其实，李思琪一开始是故意整他的。她知道陈珂在家务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低能儿，所以故意让他尝尝做这些事到底有多烦人。在这么欺负了陈珂几天以后，她终于仿佛良心发现一样，拜托张女士也将儿媳的衣物带回家去洗，并每天带过来干净的衣物。当然这对张女士来说，又是少不了一番酸溜溜的唠叨。

　　就这样过了两周，伴随着李思琪的舒心和陈珂的生不如死，二人终于得到医生的批准可以出院了。回到久别的家里，看到可爱的儿子在家中欢迎父母回家，两人内心都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晚饭以后，瑞瑞就黏着父母，一会儿要他们陪自己看卡通片，一会儿要给他们展示自己新学的英语单词。好不容易等到瑞瑞要睡觉了，可是这孩子因为好几周都没见到自己母亲，所以晚上硬要和妈妈睡。

　　李思琪看着瑞瑞像头小兽一样把头埋在最爱的母亲怀里，心里又酸又甜。孩子终究还是最爱母亲的，可是现在在他母亲身体里的是他那个当甩手掌柜的爸爸！陈珂那个人怎么会知道瑞瑞睡前喜欢听什么故事，他又怎么会知道瑞瑞晚上睡觉一定要他的小鹿妹妹陪着睡！

　　深呼了一口气以后，李思琪挤出一个笑容，把瑞瑞抱到自己怀里，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说：“那今天爸爸妈妈全都陪瑞瑞睡好不好？”瑞瑞听到以后眼睛都亮了，兴奋地点点头！晚上在李思琪的指导之下，陈珂给瑞瑞讲了两个故事他才睡着。

　　哄睡瑞瑞以后夫妻俩才偷偷回到房间。直到这一刻，对着别人演了整整两周戏的夫妻才卸下面具。这两周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幸好老天爷保佑，周遭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个人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不过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他们二人终于有机会讨论怎么才能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互换身体的导火索应该就是那场车祸，再去如法炮制一场车祸不现实，两人最终同意明天先去车祸现场看一下。

　　然而第二天两人到现场的时候都惊呆了。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路口。他们眼前的是一面墙，围住了后面的小区。可是那天导航分明说这里有一个路口，转弯过去就是民政局啊！

　　陈珂和李思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下要怎么才能换回身体。这里连一点线索都没留给他们。他们问人以后才知道这个小区都已经存在几十年了，根本没可能那天会变成一个路口。

　　那么是大白天撞鬼了？

　　陈珂对这件事尤其难以接受。他想到自己在李思琪的身体里不知要呆多久，想到张女士对自己冷漠的态度，想到他如日中天的事业就要戛然而止，他就又怒又怕。他怒气冲冲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树，并骂了一句粗口。然后被李思琪瞪了一眼，仿佛在谴责他的不文明行为。

　　当然了，李思琪也挺难受的。她和陈珂的婚姻已经有五年形同虚设了。这五年里她的唯一慰藉就是瑞瑞。陈珂把所有对瑞瑞的责任都甩给她，她虽然不满他做甩手掌柜，但她也确实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瑞瑞。而陈珂常年出差，在家的日子没有几天，因此瑞瑞对陈珂这个爸爸并不亲近，甚至有时还带点怕。

　　可是，瑞瑞是她的小宝贝啊！瑞瑞最爱妈妈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都是要妈妈的亲亲，早饭也要妈妈喂，甚至去学校都要妈妈送！如果哪天她早上要早点去办公室，只能让王阿姨送瑞瑞，瑞瑞就会用他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妈妈，这时李思琪就会内心涌出一股内疚。小人精知道母亲内疚，就会抱住妈妈，告诉她瑞瑞最理解妈妈了，瑞瑞不生妈妈的气。一想到她儿子对母亲的爱全都转给陈珂这个不顾家的人了，她不高兴极了！

　　可是冷静下来以后，她好像也没陈珂这么不高兴。五年前她不是心甘情愿从律所辞职进入现在的公司的。她换工作只是因为瑞瑞出生以后，夫妻二人必须至少有一个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高强度工作，于是她只能从律所辞职进入一家国企的法务部。

　　这五年的企业职场，相比曾经的律所，法律相关的事情确实更轻松，但是人事关系却比在律所的时候复杂多了。想到她如今占用了陈珂的身体以后，她就可以回到最爱的律所，在法律的战场中冲锋陷阵，她就觉得她这五年来已经沉寂下去的一颗心又渐渐跳动了。身体换不回去其实也不全是麻烦，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