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个头》垚精灵

2、第一章 互换身体

　　李思琪今天跟公司请了假，一大早就出门了。也许是几年的纠缠终于有了一个结局，今天的她比过去几年都更加平静。她驱车前往陈珂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等他回办公室。这家咖啡店见证了她和陈珂相识相爱，现在也将要见证他们的分别。

　　冬日凛冽的寒风被玻璃阻隔在外，暖洋洋的阳光却透过玻璃洒在李思琪身上，让李思琪因为等待而逐渐焦虑的心平静下来。

　　“玻璃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初发明它的人可真是太伟大了。”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以后，陈珂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直奔事务所，在办公室放下行李就来了这家咖啡店。

　　陈珂到店的第一秒就看到了李思琪。工作日的店里本来就没多少人，而且在这北方城市的严寒冬日里固执地喝冰咖啡的也只有她了。两个人已经几个月没有说过话了，现在见面都有点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甚至连该怎么坐都好像忘记了。但好在他们很快就平静下来。在体面地互相问过好之后，他们就在咖啡店里把材料都过了一遍，然后就出门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民政局。两人约定在今天正式离婚。

　　陈珂和李思琪都是法学系的学生，陈珂高一届。两人在李思琪大二的时候开始交往，李思琪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了。今年本来正应该是他们纪念结婚十年，也就是俗称的锡婚的时候。只是恐怕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纪念他们的十周年。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车厢内弥漫着尴尬和沉默的气息。但他们谁都没有心情打破这个气氛。李思琪低头专心看手机，而陈珂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路况上，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不停拍打方向盘的动作其实是心不在焉的表现。

　　陈珂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她为了孩子选择从律所辞职进入企业法务部工作。而那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了，之后的记忆明明更近，却好像更加模糊。他努力想要抓取这五年的记忆来回答他的困惑，却怎么也抓取不到。似乎过去这五年里他的生活中并没有李思琪这个人。

　　在一个等红灯的路口，陈珂看了李思琪一眼，他惊讶地发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她比自己记忆中瘦了，她手中玩着手机，但是嘴巴却紧紧抿着，好似手机里玩的游戏让她格外头疼。变绿灯的时候，陈珂打了转向灯要左转进入民政局所在的那条路，但是意外突然发生了。一只流浪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陈珂为了躲避这只狗只能猛打方向盘，却撞上了路边的一棵树。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他和李思琪的灵魂都从身体里飘出来。两人在迷迷糊糊之间不知道飘荡到了哪里，只觉得一片混沌，似乎快失去自己。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二人一起吸了过去，他们又瞬间坠入了黑暗。

　　陈珂感到有一股力量使他下坠，他的意识好像已经恢复，他能感到浑身上下都酸痛异常。他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却始终睁不开。尝试了许多次之后，他终于能抬起眼皮了。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白色。

　　果然是在医院里，他想。

　　他向周围望了一圈，没看到陈思琪，也没看到他妈张女士。他用尽了浑身力气终于坐起来，突然他感到胸部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两团圆滚滚的“包子”正安安稳稳地贴在他胸前。他很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惊慌失措地想着。他觉得他可能还在做梦，他还没回到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他努力下了床，跑到了卫生间。镜子里出现的脸却不是他陈珂，而是他的妻子李思琪。

　　天崩地裂！这一刻他觉得他呼吸上不来，镜子里似乎有一个恶魔正要挣脱束缚将他带入无尽的深渊！

　　他努力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梦。他只能努力稳住身体，走出病房。他看到他母亲张女士正在护士台和护士说话。他稳了稳心神，向张女士走去。不远处的张女士也看到了他，面露焦虑地向他走来。

　　他还没走到张女士面前，张女士的声音就急冲冲地冲入他脑门。

　　“思琪，你醒了啊！你快点去看看陈珂，他有点不对劲，一直在找你呢。”

　　按照陈珂对张女士的理解，这句话应该有点抱怨的意味在内。但陈珂现在没有心思分析张女士的心理，更没有心情去安慰她。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女士。她明明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却变成了自己的婆婆。然而听到张女士的话之后，他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对啊，现在他占据了李思琪的身体，那么占据了他身体的又是谁？正想着，张女士已经走到他面前。他定了定神，叫了一声“妈”。是李思琪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刚才好不容易稳住的身体又有要倒下去的趋势。

　　但是张女士一把扶住了他。他刚想开口感谢张女士，张女士却不听他说话，一把拉过了他，直直带着他往前走。张女士平时在陈珂面前总是一副贵妇样，他从来不知道张女士还有这么“大力”的时候。张女士连抓带拽地把陈珂带到陈珂的身体所在的病房。这一路并不长，但是他被张女士拽得硬是走得连滚带爬，比大学时跑一千米还辛苦。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米，但陈珂仿佛经历了一段无比漫长又无比坎坷的道路。

　　两人终于到了病房门口。陈珂咽了咽口水，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但却好像浑身力气被抽走一样没勇气打开病房门。旁边的张女士着急了——她怎么能不着急呢，她的宝贝儿子醒来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一直在找李思琪——直接上手开了门进去。进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病床上，手顶着额头仿佛天都塌了。这个身体不是陈珂又是谁呢。

　　“天当然塌了，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能不发疯吗？”陈珂有点剥离地想着。

　　病床上的男人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声音，终于抬起头来。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这一刻两个人内心都已经确认，占据自己身体的人就是自己的枕边人，或者说，曾经的枕边人。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病床上的李思琪先开口对张女士说：“妈，你先出去一会儿吧，我和思琪有话要说。” 张女士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病房里恢复了之前的沉默，两人面对彼此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现在两人已经平静下来，内心大致接受了两人互换身体的事实，但是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陈珂先打破了沉默。虽然一开口就似乎是在讽刺。

　　“你倒是适应得很好，而且使唤我妈也挺顺手嘛。”

　　于是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思琪似乎终于整理好思路了，她开口说道：“难道你想告诉你妈我和你互换了身体，现在在她儿子身体里的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是她儿媳妇？再说，你确定你想当着你妈的面和我掰扯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我们要怎么才能换回身体？” 一连串的问题终于让陈珂找回了理智。

　　互换身体这么魔幻的事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让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但现在看到李思琪这么冷静的状态以后，他也开始有意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不理智。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十分擅长解决各种棘手的问题。而从理性的角度思考来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冷嘲热讽，而是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他甚至应该感谢李思琪的反应快和演技精湛，而使这场灾难没有暴露在他母亲面前，否则他那年过六旬的老母亲不吓死才怪。（不过话说回来，李思琪在演戏这件事上的确有独特的天赋，不然两人私下里已经决定离婚的事情也不会瞒住了每一个人。）

　　看到陈珂恢复理性以后，李思琪内心稍稍满足了一点。和理智人说话就是省心，只要把利弊剖析清楚以后，剩下的就是怎么解决问题的事情了。

　　让两人互换身体的契机应该就是那场车祸了。但是是不是再去同一个地方制造一场一样的车祸就能换回身体了呢？陈珂觉得应该是，这也符合他风风火火的性格。但是李思琪倒觉得应该先去车祸现场搜查一下，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贸贸然再去制造一场车祸除了让两人再进一次医院并不会有其他结果。

　　最终的结果是李思琪说服了陈珂，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两人现在还在医院，且都有轻微脑震荡。更重要的是，作为重要道具的车还在送修。而家中另一辆车的钥匙被张女士拿走了。李思琪叫她离开之后，她就拿着车钥匙开车去附近的商场逛街了。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以后，终于暂时达成了一致：先把身体养好出院再说，其他的都先放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