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多出来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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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一瞧看一看了，乖巧听话的小崽子，十个金币带回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了！”
离渊耳边响起这粗犷的吆喝声，只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仿佛是触及了某段沉睡在记忆深处不愿被提起的记忆。
待到看清自己的处境时，离渊傻眼了。此时此刻堂堂的魔头离雁歌正戴着重重的脚链，被锁在一个狭小、逼仄的木头笼子内。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正背对着他站在笼子外，大汉嘴里吆喝着的商品就是笼子里的离渊。
离渊低头看看衣衫褴褛、弱不禁风的自己，一阵恍惚过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自己十四、五岁那年流落街头被奴隶贩子抓去鬼市售卖时的场景吗？
隔着笼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离渊百感交集。
这鬼市，是凡间最特殊的市集，每月月半子时开市，卯时闭市，每次连开两个晚上。专售一些平常市集买不到也不能卖的东西，诸如毒药、奴隶，或者打探消息，形形色色，千奇百怪。当年的离渊，因为身形过于瘦小，常年卖不出去，被气急败坏的奴隶贩子拿鞭子抽得奄奄一息，终于在一个夜晚忍无可忍拼死杀了那汉子，重新踏上了流亡之路。
这是一段离渊一直想要刻意忘却的灰暗记忆，如今竟然全都重新摆在了他面前。正感慨着，忽而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如同春雷一般炸响在他耳边，离渊顿时浑身战栗，手脚冰凉。
“这个孩子，我要了。”居然是顾逍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一丝情感，“让我看看。”
鬼市的规矩，不论是买主还是卖家都会戴着面罩遮脸，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离渊只需一眼便也能认出来，这站在笼子前身着斗篷正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的，正是自己的宿敌顾逍。
顾逍……他怎么会在这里？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离渊张开了口想说话，然而自己正作为记忆里的看客。发不出声音。“呀，师尊，这个孩子真可怜，瘦的只有皮包骨头了。”离渊这才注意到顾逍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身披斗篷的少女，她刚才叫顾逍什么？师尊？顾逍什么时候还收了个女弟子？
“钱拿去，放人吧。”顾逍从口袋里掏出钱袋丢了过去，似乎是嫌弃一般并不想和那贩子有肢体接触。
“哟，是是是，贵客老爷。”那汉子喜笑颜开地将钱袋子揣进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笼门，又去解离渊脚上的镣铐，殷勤地介绍到：“咱们这调、教出的崽子啊，个顶个的听话，要是不听话，您就只管拿鞭子抽，保管好用。”
顾逍十分嫌恶地别过头去，并不接话。
这话却也没错，小时候的离渊确实是被这奴隶贩子毫不留情的鞭子，给抽得服服帖帖唯唯诺诺，对方打一个喷嚏他都要抖三抖。
顾逍出面将他买下，倒是真救他于水火之中。
顾逍再点一下离渊的太阳穴，离渊眼前的画面变得快了起来，他看到自己被顾逍从鬼市救下之后乖顺地随着顾逍上山，看到自己在翎羽阁的拜师大典上叩了三下头，唤顾逍作“师尊”。他看到顾逍站在银杏树下、站在雪地里教他练功，传授他心法。看到顾逍对他说：“鬼新娘又出来作祟了，要人进贡青年男子给他，村民计划用木偶进贡，但终归瞒不下去，这次便由你潜伏进轿子里，等到和鬼新娘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想办法拖住她，我再将其斩下。”又看到自己悄悄混进接亲的队伍，一掌劈了那偶人，代替他做新郎官……那些记忆如此真实，离渊可以感觉到这是的的确确属于他的记忆，顾逍点了他一下，就好像用钥匙打开了脑海里的锁，使它们猛然涌上来，冲得他喘不过气。
顾逍松开手，眼前的一切一晃便消失了。离渊觉得就算再给他一道天雷把他从头到尾劈个外焦里嫩，也不会比此刻的心情更加惊悚了。
他缓了缓，表情抽搐地看向顾逍：“所以，我是你……徒徒徒徒徒徒徒徒弟？”
顾逍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结巴的？”
离渊心道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为何自己曾经的经历仿佛被改写一般？在某个地方产生了一个拐点，走向了另一条原本不存在于他人生中的路。难道自己已然投胎了？可又为何保留着前世那些记忆呢？突然，一个词涌上心头——
难道作恶多端的大魔头离雁歌，居然重生了吗？
这个他只在一些禁、书残卷的记载中阅读到的奇异事情，居然这样极其稀罕地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这真是……老天不长眼啊！天上掉馅饼居然砸中了他？离渊仰天长叹。
为什么重活一世居然还要和姓顾的扯上关系？珍爱生命不好吗？
“磨蹭够了没有？该办正事了。”顾逍道，语气却并不严厉。
“什么正事？”
“鬼新娘……跑了。”顾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不会抓吗？”离渊不耐烦。
“我在锻炼你……”顾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用不着，你先松开我。”
离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荒山之上，身后有几座坟茔，点点幽绿鬼火漂浮在上空，想来那鬼新娘便是住在其中一座。
离渊料想自己现在这般境地也确实无法独自离开，于是只得悻悻跟在顾逍身后，打算解决了这山头的小问题再自行离去。
然而他没想到，这好像并不是个小问题。
据顾逍说，这鬼新娘，乃是一个在新婚前夜被负心的丈夫抛弃的女子，伤心与屈辱之下含恨自尽而亡。
此女生前家庭原算是小镇中的富户人家，但由于她是自尽的，被认定为不详，不能葬于其家族祖坟，只得在小镇外寻了座荒山草草下葬。
由于此女生前受了极大的屈辱，死后又没能得到很好的安置，怨气极大，再加上她自尽之时穿着大红嫁衣，于是便化作了十分阴邪的厉鬼。
她生前本是定在七月出嫁，于是死后她逢七月必出来作乱，托梦要求城中百姓挑选体格健壮品貌良好的未婚男子献与她成亲，不然便闹得整个小镇不得安宁。
第一年，大家不信邪，没有进贡，结果那年镇子里许多百姓无故被附身，醒来后就成了傻子，一天到晚只会瘫在床上双眼无神地哼着迎亲的曲调。镇上更是有好几个年轻男子在干活的时候无故坠井。
第二年，那鬼新娘果然又托梦给小镇上的居民要求进贡，镇上提前请来高人做法布阵，结果一阵狂风吹来直接毁了阵法，那做法的高人更是一病不起。而这件事情终于从小镇传到了翎羽阁，于是顾逍自请接手此事。这才有了此次一行。
小镇的居民原本道鬼怪眼神不好，都是靠气味辨别，便准备了一个偶人，洒上了人血，以期可以以假乱真暂时保得安宁。
但顾逍却道此举不妥，只怕那鬼戾气极大，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于是便安排离渊上花轿。
到了准备进贡的这天晚上，那山中居然真的走出一行抬着花轿敲锣打鼓的鬼怪来。离渊趁其不备便潜伏进去，准备到了鬼新娘近前再伺机而动。
结果却没想到，前世的离渊重生在了这花轿之上，于是原定的计划被打乱，鬼新娘跑了。
“这个鬼新娘挺可怜的，不过她这样做还真是像个成亲狂魔……”离渊听完讲述之后，感叹了一句。
“嘘，她好像回来了。”顾逍小声道。
耳后，一阵阴风袭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多出来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