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傀儡师 ...
-
茶楼客栈里，总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这里向来不缺的就是南来北往的客人，三三两两围坐一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酒足饭饱还要天南海北地聊上一顿才尽兴。
“诶，我说。”刚吃饱喝足的男子抹了一把嘴，神采飞扬地拉住友人的衣袖，语气神秘道，“看见刚刚那桌穿道袍的人了吗？你们可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老刘，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被老刘扯着袖子的男子嬉笑地挣脱开，并不吃这一套。
“我听说呀，最近这世道可不太平。”老刘毫不介意同伴的态度，压低了声音道。
“哟，你又知道了？这次又是你哪个亲戚的内部消息啊？”同伴打趣道。
“这次可是真的，你们没看见刚刚那伙人坐那喝茶时面目不善的样子，喝完急匆匆就走了，他们呀，是去抓人去的。”
“抓谁？”几个同伴稍稍来了点兴致，俯下身来听他侃。
“我听说，最近那个修邪魔歪道的离雁歌，又出来作乱了。”老刘拖长了声音道。
“之前不是说他已经被翎羽阁那个玄烛仙君制服了吗？据说把他灵根都废了。”同伴提出了质疑。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搞不好就是那个玄什么仙君放他走的。”老刘表情认真地分析，“你们有所不知，这两人原本就是一对好友，不知怎么有一天就突然打起来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两人一个是名门正派的临江仙人，一个是修邪魔歪道的杀人魔头，这要是不打起来才奇怪！”旁边的一人立刻补充到。
“那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离雁歌出来作乱的呢？你都说他灵根被废了，我虽不修习，但也知道灵根被废就是根基被毁，哪还有出来作乱的可能性。”
“说你是木头脑袋，你还真的一根筋啊！”老刘作势拿起筷子，敲了一下问话之人的脑袋，说道，“我都说了，搞不好那个什么仙君，念在往日情分，根本没有废他灵根。就算废了，他一个修邪术的，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东山再起呢？”
吊足了同伴的胃口，老刘继续道：“我之所以说是这个离雁歌干的，是因为被杀的那几个人，全都是被傀儡术控制的。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可以用傀儡术杀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黄昏时分的雨下得很大，倾盆而落，几乎是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一片泥泞的土地。
有人在雨幕中奔跑，浑身湿透，长靴溅起一身泥点，狼狈不堪，他疯狂地奔逃着，像是要躲避什么的追捕一样。
突然脚下一块石头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人四脚朝天摔在了积水的泥坑中，吃了一嘴的泥水。
然而他甚至没有擦一擦满脸的脏污，立刻又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逃跑。好像身后追着他的是什么恐怖的怪物，晚了一步就会被追上，然后开膛破肚，拆骨扒皮。
可是他身后明明始终空无一人，只有急促的雨水，不停不歇的浇下来。
就这样玩儿命似的跑了一段路，那人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跑，始终是在原地打转，又一次停在了同一块大石头面前，他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噗通”一声跪在了雨里，哆哆嗦嗦冲着那块石头重重地磕头，口中叫道：“饶命啊！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查你了！”
他磕的头破血流，血液混杂着雨水从他额头滴下来，渗入泥泞之中。然而空荡荡的四周除了嘈杂的雨声，并没有任何回应。
磕了一会儿，他的脊背突然僵住，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颤抖不已，他掌心中有一根银色的丝线在皮肤之下蠕动，好像一条有生命的寄生虫一般。
那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从脚边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块，向着掌心划去，要把这可怕的寄生虫扯出体外。
石块划开血肉，他咬着牙伸手捉住了那根还在扭动的银丝就要往外拉，可是这一拉，他的心脏突然被扯得刺痛一下，不得不停下来。原来这根线居然连接着自己的心脏，若是硬将其扯出来，恐怕……
他懊恼至极地跪伏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
最后一丝日光隐入山林，雨中的一切更添冷意，一个身影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感觉到了有人出现，却根本不敢回头，只是继续颤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身后之人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
然后跪伏在地上的男子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伸向自己的胸口。
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响彻雨夜，半晌过后，身后的神秘人走上前去，只见腥红血水从倒在地上的男子胸口渗出来，他的面色因为极大的痛苦而扭曲起来，掌中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神秘人挥了挥手，将那颗心脏收进了袖中，一转身，消失在大雨中，地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淡了。
“离渊……”顾逍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怎么，又来找茬？”离渊倚在床上，头也不抬地道，“对，不用问了，都是我杀的！你满意了吗？可以滚了吗？”
顾逍却并不离开，仍站立不动。
“你他妈的能不能滚，别来打扰我清净！”离渊坐了起来，拿起床头边刚喝完的药碗就重重地砸了过去，顾逍不躲也不闪，任由药碗砸在了额头，在脚边碎成了一地瓷片。
顾逍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不是你，但是……”
“不需要你相信，就是我杀的！你要么滚要么就现在杀了我！”离渊丝毫不想听他解释，满心只想赶快摆脱这个人，于是他恶狠狠道，“顾逍你是有什么毛病吗？当初不相信我，现在把我害成这样，又跑来扮什么好心？来看笑话的吗？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了，下次见面我一定亲自把你碎尸万段！这个世上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滚啊！看见你就恶心！”
顾逍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蹲下身捡起了地下的碎片，说道：“你自己保重，记得按时喝药。我不会再来了……抱歉。”
等到那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离渊才俯身在床边呕出一口鲜血来，自从灵根被废，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恢复的并不好。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出现了一个和他用同样手法杀人的傀儡师，傀儡之术并不好修炼，能以傀儡师轻松取人性命的，这世上原先只有离渊一人，且被杀之人心脏都被挖去，心头之血是修炼血咒的一个绝佳法门。不必多说，他自然知道世人是怎么猜的，必然把这一切又怪在了他这个早已“恶贯满盈”的魔头身上。
不过无所谓，他早就不在意世人的非议了。
他擦净了嘴角的血迹，抬眼看着顾逍方才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下次，我会亲自送你下地狱的，顾逍。”
挂在床头的佩剑朝歌感应到主人心中沸腾的杀意，在剑鞘之中铮鸣起来，嗡嗡作响。
离渊想，用这把剑穿透顾逍身体不知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会不会太便宜他了？或许将他折磨致死，更加有趣……
想着想着，他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像蛰伏在深渊里，等待着将猎物撕扯成碎片的魔鬼。
而现在，这个人僵硬的躯体，真的被朝歌洞穿，躺倒在了他的怀里，胸口的血迹在月白衣袍上肆意扩散，狰狞而夺目，体温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流失。
他怔怔地，将怀中人越搂越紧，生怕他一松手对方就会化成灰烬一般。
“师尊，你醒一醒……”他贴在他耳边，小声唤到。可是那个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倒在他怀中，面色依然沉静，却是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了。
面前的黑衣人收了剑，笑得邪气十足：“早晚都要动手的，我先替你做了，不用谢。”
离渊看向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他颤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顾逍之所以对你好，是把你当他的徒弟，但若是他知道你前世对他做过什么，你以为他还会接受你这个徒弟吗？”他又勾唇笑了一下，“方才你也看到了，幻境中的，就是你和顾逍今后的样子。你和他这一世迟早也会决裂，我不过是先帮你解决了隐患而已。”
离渊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是，面对顾逍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有一天，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如果被他知道了，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好像自己太过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对自己的好，却忘了自己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安稳，好像都是偷来的一般虚无，他大概终有一天会再次一无所有，再度跌落深渊。
“所以我说，不用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所做的都是你会做的事情罢了。”黑衣人向离渊伸出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离渊默默地看向怀中紧闭双眼的人，半晌，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傀儡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