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双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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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浇得人通身凉透。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沁入骨髓的冷意。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庆军精锐，也没能阻挡住区区两把剑，两个孤勇的人！
这两把上古名剑从久久的沉睡中醒来，随着大气磅礴招式攻无不尽，战无不克。然而，它们也像惊涛拍岸一般，怒吼着要将控制它们的王雩和轻言撕成碎片！
两人所修习的青城纯正内功，堪堪能保证灵台清明。谁知下一刻，他们会不会被强大的戾气吞噬，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弓上弦，刀出鞘，无穷无尽的敌人。
轻言心头渐渐恍惚，我是在哪里，我又在做什么？
她手下稍有迟疑，臂上已被庆军划了几道口子，鲜血浸透了衣衫。
“轻言！轻言！”有人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啊？”她下意识应道。王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走神，不要怕！你听到了么？”
轻言陡然一惊，已清醒了过来。她剑光霍霍，回道，“我知道了！”
王雩挺剑刺翻几名酣斗的庆军，他怕轻言抵不过太阿剑的剑气，口中不停地与她说话，“还记不记得你寄养在我家的马，听家里人说，它们长得又高又壮。咱们将来骑它走遍天下好不好？”
“好！”
“城里老余家做的龙抄手最是美味，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好！”
……
到后来，不论王雩说什么，轻言均大声答好。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发疯似的地想答应一个人。只为那塞上牧歌，江南风光，北国飘雪，还有许多许多逍遥江湖的梦想。
血肉横飞的杀戮之场，所有的喧嚣渐渐远去。
她知道，他清越的声音，会一直陪伴着她，再领着她杀出条血路，逃出生天！
在离庆王三丈之地，满身血污的王雩和轻言对视一眼，同时跃起，狭风雷之声，向庆王扑去！
这一跃，竟隐隐传来空气被强行突破的啸声，成功或是失败，在此一举！
动如雷霆的利剑劈开了一泻如柱的大雨，甚至连平地上积着雨水的坑坑洼洼，也被生生断成一条通向庆王的水路！
庆王的侍卫大呼着，用身体挡在了他的前方。但是，他们的忠心根本拦阻不住拉枯折朽的剑势，陡然成了剑下的牺牲品，鲜血顺着剑尖平平激出，如有只巨手分开红色的水波，直击向庆王的胸膛！
剑尖双双触上庆王胸前的那一刻，绷紧了神经的王雩几乎欣喜若狂。这回就算庆王是铁做的，也必死在剑下无疑。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倾注了两人全部心血的必杀之剑，竟再也刺下不去了。
他们的剑，好象刺在了柔韧无比的东西上。它悄然卸掉了刚猛的力道，除了浅浅凹进去半寸，这对举世无匹的剑，再没前进一分一毫！
王雩和轻言如遭雷轰！
庆王那惨白的手，破空而出，啪地捏在了离他最近的轻言咽喉之上，踢飞了她手中的太阿。他虽然未被直接刺中，但仍然被剑气所伤，咳着血道，“把剑放下！”
“不……”轻言在心里大喊，拼命晃着头。
庆王冷笑着加大了手劲，轻言娇小的身躯活象挂在了他的手上。王雩目光骤冷，他高举起右手，将龙泉丢在了地上！
四下里刀光闪动，众兵一拥而上，将刀剑架到他的颈中。
“你们输了。”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王雩面色平静，他只说了三个字，“不、见、得。”
“难道，你还指望他来救你？”庆王瞥了眼仍在舍命苦战的虚罡道人，“他似乎自身难保呢。或者，天风老道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王雩握紧了双拳，怒火中烧。他最在意的人在庆王的手里攥着，而且那拿过龙泉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看起来，自己似乎真的一败涂地了。
雷声轰隆，闪电划破长空，映着庆王得意地狂笑。没人注意到，那轰隆声其实已经半晌没停了。
“王……王爷……”有人哆嗦着指向了庆王的背后，“那边……”
不止是他，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惊恐的神色。
营地旁那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丈之高的巨浪！百川被倒灌了河水，滔滔洪流大口大口吞没着万物，排山倒海，锐不可挡！
“发大水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顿时军中炸开了锅。
“都不许妄动！”庆王大喊。可已有一小半反应快的，丢了兵刃就往高处跑去。
庆王怒极，发令道，“各人听了，临阵脱逃者死！”
王雩目光闪动，右脚在地上一勾，将龙泉剑重新擎回手中，随手一挥，已将四周逼近的刀尖削飞。庆王惊觉，抓住轻言往身前一挡，“你再敢动……”本来挡箭牌这招是万试万灵的桥段，但他忘记了一件事。
龙泉的速度！
他话未说完，那炫目的冷光已迫近眉梢！
风雷一剑，直取庆王的头颅！
王雩脸上尽是沉重，他知道，自已在方才的搏杀中油尽灯枯，再已无力驱使手中的龙泉了。他的真气，全部灌注在剑身之中，迫不得已兵行险招，将其向着庆王用力一掷。龙泉像只箭一样，飞啸而出。
他看见被制的轻言艰难地抬起头对他笑着，就象他在独苏江畔第一次遇见她时那样。
“别怕！”他无声地说着。
轻言懂了，她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滑下了脸庞。杀气腾腾地龙泉近在咫尺，而凌厉的剑气刺得她再也睁不开眼。
“王雩！”她咬紧下唇，在心里大喊着。
龙泉剑发出龙吟之声，堪堪擦着她的肩头飞过。
只强撑着半口气的王雩心中一松，颓然倒地晕了过去。
龙泉如他所料的一样，荡开了所有拦阻的刀剑，轻易地穿透了面前脆弱的血肉之躯。
可是这个人，却不是庆王。
她灰色的长袍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透，一只手强擎住插入前胸的剑，而另一只手半环住身后的庆王。
那是一种保护的姿势。
“小瑶！”庆王丢开了轻言，恐惧地抱住那具破败的身体，嘶声喊着。
静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世华……我不能眼怔怔地瞧着你……”她的声音那么小，好象随时都能消逝在风里。庆王大恸，忙低下了头。
“你不要难过……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她温柔地去摸庆王悲痛的脸。
庆王已然泣不成声，“小瑶……小瑶……”
静泊轻声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过会细细说……我们……我们走吧……”
她忽然反手奋力拔出胸前的长剑，剑光中，众人只见丈高的血柱从断颈之处喷出，一物高高飞起！
那是庆王的头，他的惊诧和不甘还凝在脸上，死不瞑目！
“王爷！”周围的庆军失声道，静泊的剑实在太快，他们竟谁也没有来得及施救。
跌坐在地的轻言自庆王扑过去抱住静泊的一刻，心中竟是从没有过的害怕。而眼前这血腥一幕直令她肝胆俱裂。
她想大呼，嗓子里却似堵了团棉花，憋得泪水糊住了双眼。
洪水怒吼，高大的水浪瞬间而至。来不及逃走的庆军士兵，无一例外地被卷入了水里。
抽泣地轻言，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她强撑着想站起来，却发觉右手根本没有知觉。情急下，她的左手奋力向倒在地上的静泊伸去，边爬边哭道，“拉住我，我带你走……王雩你在哪儿，快来帮我……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别抛下我啊……”
在被大水吞没前，她看到静泊对自己微微一笑，“轻言，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菩萨保佑，都结束了……”
这是轻言第一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她说话。
然后，她身不由已地随波逐流而去。
赵家村里鸡飞狗跳的小伙伴，独苏江边散发着甜味的糖人，湄庆岛老爹柔声的小曲，还有青城山巅璀璨的骄阳……一幕幕在她的眼前快速地闪过。
耳边似是传来远远的呼喊，但疲惫地她忍不住合上了眼帘。
她放松了没有知觉的身体，王……雩……我累了……
“轻言！”血葫芦似的王雩猛然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正在撑船的明月大喜。
“……我怎么在船上？”
“咱们在痛打落水狗啊，你要不要也来帮忙？大水一淹，庆军的军心就散了，”明月道，“再加上庆王已死，他们不败才怪！”他的周围，数只灵活的小船穿行在水流中，其上的青城弟子碰到落水的庆军士兵就是一剑。
鬼才会放过这帮来犯的强盗！
“你们找到轻言和师太了么？”王雩急问道。
闻言，明月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前只找到了你和虚罡师叔，不过，看到你能清醒地和我说话，我相信阿轻也不会有事的，你们俩都有九条命。”他百年一见欢快地笑着。
王雩沉默了，他低声道，“我清醒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他看着自己的右臂，“我感觉得到，这里全然不听我指唤，脑中也是浑浑僵僵的，再过几个时辰……只怕，我会变成第二个太师叔”
明月大惊失色，扑过去疾点住王雩右臂上穴道，“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夫看看。”
“没用的，”王雩淡淡地说，“否则以太师叔的武功智慧，能找不到法子？”
“你给我闭嘴！”明月大怒，“总之，我想办法救你。”
王雩竟十分好心情地笑了，“明月，你越来越火爆了啊。”
“你莫非想到法子了？”明月转怒为喜。
王雩点了点头，“明月，我答应过她，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可是，若我把一切都忘记了，就没法去找她啦……何况，她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孤零零的，会害怕的。这个法子虽不好，但我总得试一试。”
他顿了顿，望着狐疑的明月，“以后就全靠你了。”
在明月的大吼声中，小舟上空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剑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双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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