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风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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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言……你……”
“嘘！”轻言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看，多美啊。”
此时天已将明，一轮红日从江中跃出，衬得青城山峦翠叠，壮美之极。
“青城总是雾蒙蒙的，难得见到太阳呢。”轻言赞道，“恩，这肯定是好兆头！”
王雩与她并肩而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轻言察觉，莞尔道，“怎么，我脸上也生出花儿来啦？”
“过来。”王雩低声道。他猿臂一舒，将走近的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紧，似是要把下半生的力气全都用上。轻言叹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可别丢下我。”她只觉王雩全身一颤，遂伸出手紧紧搂住他，似乎只有这样，就不会失去对方。
过了会，她从他的怀里仰起了头，“是不是今晚就要去？”
“你猜到了？”王雩抚摸着她的长发，“若是等庆军缓过神，咱们可都要糟糕了。所以……今晚非去不可。”
“今晚啊……”轻言从他怀中挣脱，笑道，“好，咱们一起去……咦，你居然不反对？”
王雩柔声道，“你会听么？”
“不会！”轻言微笑，“那，咱们会胜么？”
笑意从王雩的脸上消失了，他远眺群山，缓缓道，“我不敢说肯定会胜，唯有与青城共存亡罢了。大师兄能做到的，每个青城弟子都能。”
轻言点头道，“不错，掌门不能白死。就算敌众我寡，咱们也要力战不屈，与庆军螯战到底。”
初升的太阳瑞气千条，映得她含笑的面孔艳比江畔怒放的花儿。
王雩瞥见她语气神情自若，想是来之前已下定了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决心，可她本该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地逍遥，却被自己拖进了是非，心中不禁一酸。
“把龙泉借给我看看行么？”
王雩微一迟疑，把剑柄倒转着递给了她，“小心些，不要抽剑。”
“啧啧啧……”轻言抚摸着古朴的剑身，叹道，“如此强横的剑气，果然是把戾器。”
“你光看是感觉不出的，”王雩从她身边抽出长剑，“试试你的太阿剑法。”
随着“呛！”的一声巨响，两剑相交。龙泉剑一瞬间焕发了光彩，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
轻言只觉那剑随身走，砍、劈、刺、挑，无一不合心意。即使龙泉尚未出鞘，那扑面的寒气仍是逼得人睁不开眼。
王雩剑尖急颤，“轻言，咱们再试试双剑合璧。”他手中长剑白光一闪，正是一招“醉卧沙场君莫笑”。
轻言跃到他近旁，剑花疾刺，“马上琵琶关塞黑”。
龙泉太阿剑本是六十四式，王赵直至今日，方有空一招招细细品味。两人你来我往，越舞越快，将这套快剑迅捷无伦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至。使出时，仿若狂风暴雨迎面袭来，哪怕是守得严丝合缝，也逃不过风骤雨急。
“你要小心啦！”
轻言细腰用力，反手从腋下穿出，正是太阿剑最后一式“日射纱窗风撼扉”。剑影飘忽，七分虚三分实，分上中下三路刺向王雩。
“好剑！”王雩面如平湖，当下用“拂水飘绵送行色”相合，单剑斜走，不避反进，袭向轻言小腹。轻言心头大震，此招乃是搏命的杀招，他……他为何要如此？
她侧肩右让，那剑尖在身前几寸处忽然停住。王雩笑道，“不枉明月赞你天资聪颖。”他取过轻言手里龙泉，“先歇会吧。”
轻言好字尚未出口，肋下微微一麻。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软倒在他的怀里。
“丫头，”王雩喃喃道，“我去的地方太远，不能带着你了。咱们今生不能在一起，我只有……死了之后，日日陪伴着你。”他打横抱起昏迷的轻言，小心翼翼地往后山的庭院中走去。
怀中的少女鼻息沉沉，王雩真想永远永远抱着她。可惜，就像日出日落，春去春回，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他将她安置好，忍不住又瞧了两人刚刚所站的山尖一眼。清晨的金光散落其上，道不尽的瑰丽。王雩知道，自己再不会忘记此情此景。
直至暮色苍茫，直至他的生命走到终点。
“虽咱们人少，但青城地势易守难攻，如果部署得当，管教庆军占不上便宜。”明月摊开地图，指点给众人看。
“不错，”蒋平赞同，“咱们多多准备些巨石滚木，再多挖陷阱，杀死一个是一个。”
“这里还有这里，你们可以在路边的山洞里藏好，待庆军经过，再迎头痛击。”明月指着青城山几处险要之地，叫年长兼武功高强的弟子领人守住。叮嘱他们一定要借地利之便，多用埋伏，少与敌人正面相抗。
明月又派人急搜硫磺硝石以备引火之用，而丐帮众人也将随身带的蛇毒等物分给众人。毕竟双方相差悬殊，但凡有可战胜敌人的法子，全部都要用上。而其他弟子也忙碌起来，磨刀霍霍，只为痛宰敌人。
“蒋平，今夜子时，小师叔会冲进大营刺杀庆王，请你带人在营外捣乱，吸引他们注意。”明月道。
蒋平愣住了，“你们还要杀进去?不要命了吧？上次若不是占了偷袭的光，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而现下他们恐是早有准备，不是去送死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总得试一试。”有人接道。
进来的，正是王雩。
一见是他，蒋平马上摇头长叹，“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胆大包天。”
“还有一样，”王雩补充道，“这是师父的遗愿，我们说什么，也要给他办到。”
“去看看峨嵋的师姐们为何还没到？”明月唤来身边一名小弟子，“请静泊师太速速到主殿来议事。”
“是，师兄。”
明月拉了下正与蒋平商议的王雩，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龙泉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不要用吧。”他低声道
“我有分寸，你放心。”王雩回答，他略一踌躇，黯然道，“明月，我把她安置在响水洞内，十二个时辰后才会醒……你要多费心了。”
“费心？”明月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他拽住了王雩的肩膀大吼，“要费心你自己费去！你听见没有？”
我又何尝不想？王雩心中刀割，但事已至此，不论说什么都是陡惹伤悲。他只叹道，“若是今天的太阳永不落山就好啦。”
明月无言以对。
乍晴了一时的天，突然雷鸣电闪，大滴大滴的雨点扑到两人的头上身上。王雩的衣衫被吹得列列而舞，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忽大声道，“明月，那帮混蛋不是在山洼里扎营了么？这暴雨要是一直下到晚上的话……”
“庆军就变成了水里的王八啦！”明月立刻反应过来，“看来老天爷果然在帮咱们。”
“小师叔！有人找你！”突然有人大喊。
王雩转过头，倾盆暴雨中，一把逆风而行的油伞被吹得摇摇欲坠，白蔻焦急的脸露了出来。
“王公子，能……和你说几句话么？”
雷雨交加，洞中软榻上的轻言豁然睁开了眼睛。
她迷茫地看看周围，猛地翻身坐起。
是了，幸亏自己早有防备，否则真的要睡足十二个时辰。“王雩？”她试探着喊。
果然无人应答。
想丢下我么？你试试看！她银牙一咬，冲进了大雨之中。
跑过前面的山坳，她看到路旁有几个弟子穿着蓑衣正冒雨在山路上挖陷阱。
“借过……”
几人只见一条白影刷地从头顶飞过，都愣住了。
谁啊这是？
只有一人反应过来，大喊道，“是不是小师姑？峨嵋掌门师太昨晚找过你！”
“啊？你说谁？”轻言急急回头问。
“静泊师太……”那极负责的弟子大声道。
轻言刹住了脚步，闪电划过长空，映得她的小脸惨白。“她也来了？”
静泊冷漠的眼神像把锋利的刀，割断了她的“浮想联翩”。让所有的狂喜、期待、盼望全都变得可笑之至。赵轻言依旧是赵轻言，永远不可能和什么掌门有牵连。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我……该是去还是不去？
“走吧，青城诸君恐怕等急了。”静泊扫视着张张年青而略带兴奋的面孔，缓缓道，“我再多啰嗦两句。青城被大月教围山，敌强我弱，恐怕不是场好打的仗。但你们要记住，一来峨嵋虽都是女子，但我派向来巾帼不让须眉，万万不能让江湖人看低了去。二来我们实与青城唇齿相依。今日大月能灭青城，明日就要轮到咱们。所以，大家务必以一当百，奋勇杀敌！可都明白了？”
“是！”众女弟子齐声响应。
静泊点点头，领着众人踏出房门。
因还下着雨，有弟子撑开伞遮在了她的头上。静泊摆手道，“不必，哪有这样娇气。”
的确，以她的内功修为而言，滴雨不沾并不算什么，众弟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又多了丝敬佩。
门“吱呀”被静泊推开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从没有出来过。
只因，院外立着个单薄的人影。
大雨在那张与自己出奇相似的脸上肆意流淌，让静泊一下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有过同样的表情。
相同的是，倔强以及让人羡慕的无所畏惧。
不同的是，一人淋着雨水，一人流着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风雨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