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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炒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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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她。”轻言面对闪着寒光的剑尖镇定自若,还倒了杯茶饮了。
“她不是管你叫姐姐么?”一青衣女子喝道。
轻言微笑,指着自己的脸,“我可能是她姐姐么?不过,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一个个提着剑要砍人……喂,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那妇人像个乖宝宝似的挨着她坐下,露出讨好的笑容。
“哼,还说不认得!”青衣女子鄙夷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竟敢跑到我表姐婚礼上闹事?”
“说来说去,她到底做什么了?”轻言反问。
青衣女子怒道:“这疯女人破门而入,把我表姐的嫁衣给扯了,还把喜床砸了个大洞!”
轻言愕然地瞧向那妇人,“真是你干的?”
那妇人来了精神,“姐姐,红衣服真漂亮。你看……”她取出条红色的布,“很好看吧?”
那条布明显是从喜服上扯来的,一众青衣人面色随风招展,绿得渗人。
“不要叫我姐姐!”轻言忙抢过布条塞进了那妇人的袖子,低声问,“那床呢?你没事砸人家床干嘛……难道床单也很漂亮?”
那妇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用金线绣着鸳鸯呢!他们不给我,你看……”她又要往外掏东西,被轻言死死地按住。
此时后院隐隐传来了女子的哭声,想是那位倒霉的新娘子。
于是青衣派彻底沸了。刚才说话的女子道:“疯子,纳命来!”
几人系出同门,配合得极好。抽剑、进攻一气呵成。
轻言往后急闪,还没忘记拉上惹祸的妇人。她左躲右避,大声喊道:“别激动,我们认赔不成么?”
那几人不理,骂道:“呸,你们拿命来赔吧!”他们招招狠辣,毫不留情,竟是要二人性命来着。
那妇人被轻言拽来拽去,终于不耐烦了,“要打架么,为什么不还手?”她右手握拳,忽地打中了一人的小腹。
她来势奇快,那人竟没避开,一口鲜血吐出倒在地上。其他人见那妇人拳势威猛,俱小心了许多。
领头的女子道:“你们到底是谁?再不通名我们可不客气啦!”轻笑侧身避开一剑,讥笑说,“难道你现在就客气了?喂,你没看出她神智不清?咱们不要再打了,她的确弄坏了东西,赔给你们不行么?”
“不行!”那女子刷刷又是几剑,“藏头露尾的宵小之徒!”
轻言微怒,心想你们又是什么讲理的人了,难道真要闹出人命才罢休?她索性对那妇人喊道:“给我把他们都打趴下!”
那妇人得令,将拳法舞得虎虎生风。青衣派诸人本来就不是她对手,不过几十招,统统被打得人
仰马翻。
以德报怨是圣人所为,以直报直才符合江湖气氛。
那妇人好整以暇地拍拍手,“成啦!”轻言笑着点点头,从袋中掏出锭银子放到为首女子的旁边,“我现在只有这些了,等她将来恢复了神智,再来向你们道歉吧!对不住!”
轻言与那妇人象做了坏事的小孩,相携着飞奔出院。
那青衣女子恨得牙痒痒,但着实不是人家对手,只得恨恨看她俩离开,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必报此仇。
方才大啖鱼肉的少年,端着盘子,躲在阴影里从头到尾看了场好戏,他把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后,意犹未尽地负手而去。
夕阳西下,潦倒女侠在天涯。
轻言苦着脸,恨不得骂死自己,让你管闲事,这下可要喝西北风去了。她问跟在身后的妇人道:“你还有银子么?”
那妇人掏了半天,也只有不到半贯钱。“姐姐……”“别叫我姐姐成么?”轻言开始偏头疼,“叫我的名字。”
“可我记不住啊……七……轻……轻还是七什么来着?”那妇人努力地回想。
轻言长叹,“这样吧,以后你叫我阿轻……这总记得住了吧?”
那妇人展颜,极其天真无邪,“好,我记得住。阿轻,我们要去哪?”
轻言正数着为数不多的铜板,如果只她一人还将就,两个大活人只怕客栈也住不起。“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家住在何处啊?”
“我……我记不清了……”妇人很沮丧。
把疑似老爹同门的包袱丢开的希望破灭了,轻言也很沮丧。
两个人耷拉着脑袋坐在岸边,很象被大人抛弃的孩子。
“一问三不知啊,”轻言无奈,“以后,我就管你叫三姐吧。”轻柔的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让她想到了某个人灿烂的笑脸。“要是能吃到糖炒栗子就好啦!”轻言格外思念那甜糯的味道。
三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拽了拽她的衣袖,“阿轻,我们要去哪?”
“吃栗子去!”轻言笑道。
大喇喇坐在岸边的水手眯着眼打量着两个女子。
一人好奇地盯着他瞧个不停,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天真。一人碧玉年华,笑吟吟俏生生地望着他。他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鼻涕,粗声粗气地问,“你们要找东海王氏?”
轻言点点头,“请问怎么才能找他们?”
那人忽地哈哈大笑,转头朝船上喊道:“老大,有人砸场子!”
轻言和三姐面面相觑,什么叫砸场子,难道她们误闯了仇家的地盘?
很快,舱中跳出一身高八尺的大汉,直嚷道:“哪个不长眼的,敢跑到我南海巨鲸帮砸场子?”对地理方位完全不识的两个女人抖了抖,眼见来人气势汹汹,她俩心有灵犀般齐齐退后,背靠着背摆出架式。
“阿轻,要打架了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跃跃欲试。
眼见半个江面的大小船只争先恐后地朝这里涌了来,船上的人蹦豆子似的往岸上跳。轻言挑了挑眉头,“三姐,咱们还是……先跑吧……”
“他们都不是我对手!” 三姐瘪了嘴,很不情愿。
“我知道,”轻言开始拉着她狂奔,“可咱们不能再惹事啦!”
当晚的江边出现了这样一副景像。
十多个手拿棍棒的愤怒江湖好汉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乱转,寻找敢把爪子伸到南海海域的贼人。而始作俑者早已逃离了他们的包围圈,在荒郊野外郁闷地燃起了火。
“阿轻,你怎么不说话?”
“三姐,你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觉得自从遇见她后就一直在倒霉的人闷闷地问。
三姐仍是摇头,往她边上坐近了些,“你冷不冷?”
“不冷,我肝火上升。”轻言往外挪。
“哦。”三姐有点失望。
三姐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醒觉。她见轻言仍呆坐在火堆旁边,抓住她的胳膊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咱们遇到的那个女的,我好像和她穿过一样的衣服!”
“你是说都穿青色的衣服?唉,这到底是哪个门派啊,把人往白菜叶子上打扮……”
三姐见她不乐,小声问,“你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有点害怕……”轻言低声道,“我过去觉得,纵然跑到天边也不要紧,因为他总是找得到我。可我好象跑得太快了,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三姐听得直挠头,“我不明白。”
轻言长吁口气,“不说啦,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太笨了。”
“算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笨了,有机会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轻言握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就做对姐妹,一块儿闯荡江湖吧!”
“好啊!”三姐响亮地回答。
咕噜咕噜……
三姐奇道:“天要下雨的么?我听到打雷的声音了。”
轻言愁眉苦脸的说,“……那是我的肚子在叫……我饿了。”
月色下的青城山仿佛罩上了层薄纱,朦朦胧胧的,静得不食人间烟火。
白寇轻提着裙摆,边留意着脚下湿滑的青苔,边小声呼喊着,“太师叔……太师叔……”
这个顽皮的老头照例不知跑到哪里疯,眼看又要错过了吃药的时辰,白寇不得不亲自出来寻他。她行至洗心池附近,忽听到老人爽朗的大笑。
声音从那间小巧的院子传来,白寇缓缓走近,待看清了里面的样子,不觉莞尔。
只见太师叔和一位年青人紧紧挨着席地而坐。两人一边说着话,手里一边剥着鲜核桃,吃得极是开心。地上光是核桃壳就是大大的一堆,也不晓得他们吃了多久。
那年青人是她白天见过的,神清骨秀,难得的是,有着一双坦诚的眼睛。白寇刚一探身,他已经发现了她,微笑着向她致意。
“白姑娘吧?你是不是来找太师叔?”
白寇笑着点头,却故意对太师叔板起脸,“您又乱跑了!”太师叔立时变成只害怕猫儿的老鼠,老脸都红了,急忙拍拍手,站起道:“我马上就回去。”
他老人家说到做到,飞身跳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白寇好笑地摇摇头,却听那年青人道:“山上路滑,我送你一程!”他返身从屋里取出盏风灯,对她说,“走吧!”
晚风习习,年青人手中的灯照出温暖的光晕,静静地与白寇走在山路上。白寇问他,“你是他们说的小师叔吧?”
“是,你可以叫我王雩。”他沉默了会,忽然道:“白姑娘,我方才同太师叔说了很多过去的事,他竟什么都不记着了……他以后能想起来么?”
“很难说,”白寇叹口气,“太师叔可能是头部受过伤。我会尽力医治他的。”
王雩道,“谢谢你,你若治好了太师叔,可就是我的大恩人啦。”
白寇的嘴角微微翘起,“那你要怎么谢我,也请我吃核桃么?”
王雩哈哈一笑,“要是你爱吃,我也送一大堆给你。你们女孩子不就是爱吃零食点心么?我认得一个人,正饭挑剔得很,但若给她包粟子,保证乐颠颠的。”
“你错了,我就不爱吃那些东西。”不知为何,平日温柔的白寇偏想与他唱反调。
王雩停住了脚步,回头笑道,“啊,是我不对,你是大家闺秀,与她是不一样的。快些走吧,外面有点冷。”
白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妒忌那个被人惦记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