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母螃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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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累得全身脱力的轻言终于跑不动了。而那妇人施施然与她前脚后脚跑了一夜，竟然还很有劲头，只离她不过几步远，不疾不徐地跟着。
轻言暗骂道，你个横行的母螃蟹，脚力还真好！她索性往路边的小摊一坐，要了份粥，慢慢吃着。那妇人有样学样，喊道：“老板，上包子！”她咬了口包子，对轻言道，“一会还要跑么？”
轻言放下碗，长叹道：“这位大姐，我就连这套功夫叫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些先人传下来的养气强身的法子而已。那位教我的长辈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求求你别跟着我啦！”
“不对，” 那妇人粗鲁地抹了抹嘴，“才不是家传的功夫，你骗人！”她手掌轻翻，做了几个手势。
这几下干净利落，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学得会的，轻言睁大了双眼，“你……你也会？”
那妇人点头道，“不错。你又是跟谁学的呢？
难不成这妇人和老爹还是同门么？轻言寻思，要说道行事乱七八糟，你们二人倒真有同门的气质。不过她与老爹相处时日甚短，后者姓名来历出身武功又全都忘记了，她又如何答得上来?
轻言叹口气，故意激她，“唉，莫非你当年是他老人家手下败将，想找场子来着？”
那妇人闻言有些恼怒，“谁败了？我才没有。若不是我忘了还用问你？”
这也能忘么？轻言险些被粥给呛到，万分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连自己的师承都不记得了？”她开始同情此不肖女的师父了，您咋不降道天雷劈死这数典忘祖的东西呢？
“你管我？”那妇人杏目圆瞪，“好啊，你若不说，我又不能打死你……我……我就跟着你一辈子。”她话说得极是大声，惊得附近噼里啪啦筷子掉了一地。
轻言吓得冷汗直冒，小声道，“我的一辈子归我自个儿，不劳您费心啦！再说了，你找他老人家作什么？”
那妇人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我也不知道，或者，他会认得我……哎呀！”她忽叫了一声。
原来一位端着粥的少女被那妇人高亢的语声惊到，手腕一颤，一次一次滚烫的粥洒了大半，偏巧弄到了那妇人的衣摆上。那少女慌忙去手帕去擦拭，连声说着对不住。
那妇人浑不在乎，眉毛也没皱一下，挥挥手让她快走。少女感激地笑笑，急忙离开。
可等她回过头来，轻言早已溜走。
那妇人倒也不生气，附掌笑道，“真有趣，看我能不能追上你。”
时值盛夏，毒日热辣辣地照耀着大地。鲜活的花草都打了蔫，躲在大树的阴影下苟活。晒得冒烟的土路上，轻言回头看见远远地坠着的妇人，恨不得仰天长啸，苍天啊，你为何专捡软柿子掐，而不去收拾这号莫名其妙死缠的横人呢？
随着她许愿完毕，她忽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妇人突然软倒在地。
老天爷，你也来得……太快些了吧？
轻言犹豫了会，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喂，你怎么啦？”很快，她发觉那妇人呼吸急促，实在不像在故弄玄虚。
该不是中暑了吧？她忙把那妇人拖至阴凉处，用力掐她的人中。可轻言足足掐了半柱香，手都麻了，那妇人也没醒过来。
她四下张望，热得雾气蒙蒙的路上，连只鸟儿都没有。
苍天啊，请你再赐个大夫给我吧！这次轻言口中念念有词，虔诚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绝望的轻言认命地背起那妇人，迎着斜阳，走在了黯淡无光的路上。
“小汤圆啊，你可见到了你的师姐/师姑/师姨么？”
“见过啊，她被我丢在路旁晒鱼干啦！”
轻言可不想将来如此回答老爹。但是……大姐，你也忒沉了点。
“那妇人使得是什么功夫？”坐在窗边的青年问道。连日的奔波并未显得他风尘仆仆，对于把四处游历当成家常便饭的他来说，也就是场小儿女间的游戏。
秀才下意识地摸摸被那妇人踹过的地方，那里还疼得钻心，他呲牙咧嘴地说道，“她使得不像是拳法，倒象是套剑诀……公子爷，我觉得似乎有点无影剑的影子。要不是看你使过，我还真认不出来，但就怕这疯婆子使的不是本门的功夫。”
王雩沉思了会，“上了年纪的女子，脾气暴燥，擅使剑……秀才，你带人去查查附近的天台和峨嵋两大门派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尤其是峨嵋那几个俗家长老。”
秀才点头，“是。公子爷，那你去哪里？”
王雩长叹口气，“我自然是往青城山沿路去找，恰好师兄亦有事召我上山。此人若真与青城有关系，我就一定查得出。你们若有了信儿，速速送到青城山。”
秀才见他郁郁，忙安慰道：“公子爷，你也别太着急了。赵姑娘人很聪明，她不会吃亏的。”
王雩心里苦笑，那丫头大事糊涂小事明白，还特别爱管闲事，等她吃了亏就晚啦。他不好意思和秀才细说，只略略点头。
秀才走后，坐在茶馆角落里的王雩本待向西进发，却忽听左近桌子几个武林人士隐隐提到“少林”、“武当”几字，他又坐了下来，凝神细听。
“……想那大月国真是不自量力，去挑战武林的泰山北斗也就罢了，竟大言不惭地要少林寺交出易筋经。哎呀，他们那些个番人，好能胡吹大气。”
“岂止啊，听说还向武当下了战书呢！不知青城、峨嵋会不会接到。”
“我看他们是狼子野心，妄想往中原武林插一脚呢，嘿嘿，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雩闻言心道，每年向四大门派下帖子，渴望一战成名的侠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是认真理会，成日里除了打架就什么也别做了。什么大月国，听都没听过。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迟早有一日，自己也要拜会这些武林领袖。向更强的人学习，一直是他的目标。
王雩不想再耽误时间，飞身上马而去。
“她……没病？”客栈里，累得半死不活的赵轻言边抹着汗边问。
老大夫优雅地摸了摸胡子，“不错，无病无灾脉象平稳……倒是姑娘你，面色赤红有些虚火啊。”换成你，背母螃蟹走十里路，也会“虚火”旺盛的，轻言腹诽道。
“大夫，可她一直昏迷不醒啊？”
老大夫胸有成竹地一笑，“放心吧，她不过是睡着了。”
原来如此！看我今天不煮了你！
轻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刷地抽出了平时只是摆设的小剑，“你赶快给我起来！再装死我砍了你！”
话一出口，把拈须微笑的老大夫吓得“扑通”跌到了地上。
轻言百忙中回头友好地对他笑了笑，但这笑容在老大夫的眼里，分外狰狞。他连诊金提也没提，爬起来就跑了。
可那妇人仍在睡，一点没有睁开眼的意思。
我让你装！轻言剑峰一转，直取那妇人咽喉。她实在气得厉害，这一剑又快又狠。
剑尖已至，那妇人仍是一动不动。
轻言猛地住了手，叹道，“算我倒霉，咱们就此别过！”她拎起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地朝房门走去，“今天的房钱我已经付过了，你躺够了就走吧。不要再跟着我啦！”
跑了一夜，又负着个大活人在烈日下走了两个时辰，所谓劳其筋骨也不过如此。从不认输的赵女侠彻彻底底地拜倒在某人的八只蟹爪下口吐白沫，愿赌服输了。
她噔噔噔下了楼梯。和气生财的掌柜笑着和她打招呼，“姑娘，要出门么？”
“姐姐！”忽有人大喊道。掌柜和轻言同时抬头。
二楼的客房冲出一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楼下，“姐姐，你去哪啊，为何不带我？”
掌柜伸手在目瞪口呆的轻言眼前晃晃，“姑娘，她……她好象叫的是你。”
轻言脸色惨白，头摇得跟辘轳似的，“不可能，你看错了。”
有人叫她轻言，有人叫她小汤圆，就是无人喊她姐姐。
那人见轻言不认，难过地快要哭了出来。她连跺跺脚，娇声不依道：“哼，姐姐坏！”
轻言情不自禁打起了颤。而掌柜惊恐地瞧着那个明明四十多岁还扮少女发嗔的妇人，半晌都没合上嘴。
那妇人眼中盈盈欲泪，飞奔下楼，一把搂住轻言，“姐姐，你别丢下我，我害怕。”她的身材要比轻言魁梧得多，轻言只觉被她牢牢包住，气都透不过来了。
那妇人忽闪着眼睛，“姐姐，你怎么在抖啊？”
轻言挣脱了那妇人的熊抱，干笑道，“大姐，你别闹了行不行？你昨晚不是挺精神的么，怎么睡一觉成这样了？”
那妇人嘟起了嘴，感兴趣地问，“咱们是在玩对不对？”她高兴地拍拍手，“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理我的。”
这套动作若是放在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上，绝对能称为可爱。但换个四旬妇人来做，只能称为可怕了。
横行的母螃蟹又变成了弱柳扶风的小母鸡，这妇人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轻言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调头朝客栈外跑去。她热切地盼望再也瞧不见那个诡异的女人。
“姐姐……姐姐……”轻言听到那妇人在背后“咆哮”，说什么也不敢回头。
她已经有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老爹，再有一个更不正常的“妹妹”……
苍天啊！你带我走吧！
大街上，好端端刮起了无名的旋风，行人们眼前一花，待凝神细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这是轻言跑得最快的一次。她情急之下，真气被最大限度的发挥到极至，若是老爹看到，恐怕也要翘起大拇指。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捡这块“鱼干”呢，轻言欲哭无泪，下定决心再也不管任何闲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母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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