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涩年华》烧水杯

3、第二章 立夏﹒欣喜(2)

　　林岚接到高中班级团支书的通知，周末要在安泰度假山庄举办高中毕业的周年聚会，务必要来，有神秘嘉宾出现。
　　林岚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高中或大学的同学聚会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动不动就喜欢搞个什么聚会。聚会，可以从小学一直延伸到大学，已经成为广结人脉的一种理想场合。觥筹交错之间，忆往昔峥嵘岁月，可以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林岚正犹豫要不要去参加这次的高中同学聚会，当年的同桌——郑欣雨的电话已经打来。郑欣雨想借次机会，再去光明正大地看看当年的初恋，林岚只好一起陪着去了。
　　一大早，郑欣雨就开车来小区接林岚。两人在车上一路闲聊。到了安泰度假山庄，同学们已经陆续都到达了。郑欣雨依旧见色忘友，一看到初恋，他们班的人大才子——张炜，脚底就仿佛生了根般，再也无法挪动。
　　高一的时候，林岚也曾有过几个追求者，但她对所有的追求者都很冷淡，于是男生们都觉得她十分清高，难以靠近，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去自讨没趣了。其实，林岚并非生性孤傲，只是当时，她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她心烦意乱，再加上考试的压力，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那点儿女私情。疼都顾不上时，痒要如何理会？
　　从生物学和心理学的依恋理论的角度证实，人是不可能完全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一个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会潜移默化影响人的一生。家庭氛围好的孩子很幸运，他们见过美好的感情状态，往往会坚定不移的相信爱情，就算单身，也不会丧失对爱情的期待，更不会随便将就婚姻；哪怕分手，也不会失去继续爱的能力。他们拥有对健康情爱的敏锐嗅觉，始终对爱情、婚姻怀着美好的想象和希望，容易让自己往正确的方向努力，因而更能交到不同的朋友，从不同人那里收获更多的温暖和爱。
　　林岚从小在父母冷战、争吵的家庭氛围中长大，好几次，当她父母吵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的时候，她也很想离家出走，但现实总是很快就让她打消这样不切实际的意气用事的念头。由于父母关系的长期紧张，林岚从小就懂事、理性。家庭环境差的孩子通常会比较务实，因为他们没有做梦的资本。母亲卢虹在生下她后，就再不同意怀孕，似乎时刻做好离婚的准备。
　　如果不是有林岚，父母估计早就散伙了。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深爱着这个女儿。孩子是家庭的压舱石，只要压舱石在，这艘婚姻的小船再怎么风雨飘摇，都不容易倾覆。
　　林岚不知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是什么样的状态，但她深刻的知道不幸的婚姻是什么长相。逆境，也是一种教育和成长，往往会让人更顽强地生活，当然，它需要身处其中的人有足够的悟性和毅力。
　　林岚整个高中阶段都在努力学习，只有考上离家万里的名牌大学，她才能衣食无忧地真正离家出走。因此，她个性虽然温和，内心却比较冷漠。她笑吟吟的似乎和谁都相处得来，这是她能保障在家独善其身的生活法则，但转身对谁也不会留恋，这也是她在世间不被伤害的自我保护。她的外柔内刚，外温内冷的性格，是不快乐的童年生活对她形成的外部影响。
　　当同学们都在深情地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林岚觉得离大家很遥远，当年的高中生活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虽然，同学们还提起她的一些趣事，奇怪的是，她本人已经全然忘记了。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人会本能地通过选择性遗忘来进行自我保护。那时，正是她父母闹离婚最激烈而又最压抑的阶段，也是她高考前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虽然，他们都尽力瞒着她，但长期生活在一起，她通过父母的眼神、手势，也能窥一斑而知全豹。既然，父母那么刻意的隐瞒着孩子，她也就善解人意的配合着演戏……
　　后来，当卢虹逢人就夸自己孩子的青春期，如何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根本没有什么逆反的不良表现时，林岚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外部压力过大的时候，内部的紧张是没有机会释放出来的。这世上，能有几个天生乖巧懂事的孩子呢？！
　　如今，她对待自己的儿子——顾志轩总是宠爱有加，任随孩子的天性自由发展，虽然她知道大部分孩子的天性都是好逸恶劳。这其实也是她对自己逼仄、憋屈童年的一种心理补偿。林岚觉得孩子不能被溺爱，但需要被宠爱。人生很长，小的时候如果被父母宠爱着，后来的旅途就是再苦，也能熬得住。就如现代京剧《红灯记》里的李玉和那样，喝了妈妈的践行酒垫底，浑身是胆雄赳赳。
　　顾青峰，对林岚如此宠爱小孩虽不赞成，但也不阻扰。他性格忠厚，为人温和包容，这也是当初林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的重要因素。她希望今后自己的孩子有个和睦安宁的家庭，所以，她从不幻想浪漫的爱情，而是务实地寻找适合的婚姻伴侣。父母认为林岚从小早慧，求学、就业、择偶样样都能自己搞定，事实也证明了女儿是值得他们信任和骄傲的。
　　在中国这个优质医疗资源紧张的国度，卢虹对这个能在省城三甲医院上班的乘龙快婿是赞誉有加。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再去门诊排队，一个电话咨询顾青峰就可以搞定。重要的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和她的顾客们如今知道她的女婿是省立医院的外科医生，不由对她都多了几分尊重。医生是一种辛苦我一人，幸福全家人的职业。
　　晚宴的时候，聚会达到了高潮，大家都把当年的一些糗事拿来当下酒菜。秉持“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信念，要一醉方休。林岚不胜酒力，看着那一张张热气腾腾的笑脸，突然感到分外陌生，热闹仿佛是他们的，与她无关。她突然对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这句话特别感同身受。她用手机上了□□，打发无聊的时光。
　　林岚一上线，就见到叶添伟的头像在闪烁，林岚喝了点酒，兴致也不错。叶添伟嫌林岚打字太慢，索性直接打电话过来。林岚觉得周围太吵，走出包间去接电话。人在山野中信步，心也格外自由。两人一聊，都停不下来。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叶添伟的笑声，林岚觉得他的笑声有点压抑。
　　叶添伟文质彬彬和忧郁的气质让他在警院的学生中显得与众不同，这也是林岚对他有好感的原因之一。林岚喜欢跟开朗乐天的人相处，与乐天派在一起，没心没肺，轻松愉快。然而，她内心深处更接近忧郁的人，那些人，才真正与她悲观主义的思想内核同声相契，同频共振。
　　叶添伟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得之不易的快乐，好像太高兴了，快乐会不翼而飞，就像小时候，含着一颗最爱吃的棒棒糖，不敢用力吮吸，更不敢咬它，担心太快把它含化了。此刻，他就有如此的感觉，因此他的笑声，不够爽朗，但却足够开心。林岚发现，让喜欢的人开心，居然有着这样的满足感。叶添伟直打到手机欠费，方才不舍的挂了电话。
　　聚会在第二天上午结束。林岚刚好跟老班长——王德进同路，老班顺道送她回家。原来，这此聚会的神秘人物就是班长。王德进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高中三年稳坐班长宝座。女生们对班长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林岚也是当初暗恋他的众多女生之一。王德进刚从美国回来不久，事业有成，志得意满。然而，林岚却再也没有当初暗恋他——背地里隐隐的欢喜，见面心跳加速的感觉。人怀念的有时候只是岁月，而不是出现在岁月里面的那些人。
　　原来，无往不胜的是岁月，它可以改变人的一切，从□□到精神。
　　安保一个月即将结束了，虽然安保的工作十分辛苦，但一个月下来，叶添伟渐渐在工作中找到了归宿感和自豪感。作为国家重要活动的安保人员，默默无闻地驻守在远离活动的外围，用自己的汗水为国际大型活动的顺利举行添砖加瓦。
　　这里没有欢歌笑语的人群，没有绚丽绽放的烟火，更没有精彩绝伦的表演。这里有的只是虫鸣鸟叫，伴随着他度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从天亮到天黑，他与兄弟们一直坚守在岗位上，战战兢兢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路面40度的高温不曾磨灭他们的意志，群众的不理解也没能动摇他们的决心。
　　每天总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群众，总要检查数目繁多的车辆物品。面对群众的不理解，没有愤懑。因为群众，就是他们要保护的人。
　　所以他总是微笑地面对市民，一遍遍地跟他们解释；面对车辆物品中未知的危险，没有退却，也不能退却，因为就在他们的身后，成千上万游客的安全需要他们守护。他们正用自己年轻的身躯去捍卫祖国和人民的安全。也许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叶添伟认为，只要一天在岗，就是职责所在。
　　同舍友的几个舍友约好最后一天执勤结束后，一起跑去上海玩，逛外滩、登东方明珠。叶添伟的执勤点离上海很近。
　　今天是最后一天执勤。叶添伟还是照例在外围查车，当他查到最后一辆车时，例行公事地翻看完驾驶员的驾照和行车证，给那位中年男子行了个礼。一想到马上就要结束任务了，浑身上下不由一阵轻松。突然，他粲然一笑并带有十足诚意的对车上的司机说道：“谢谢您的配合，耽误您的时间了，祝一路顺风。”
　　可怜的驾驶员，似乎从没受到过警察如此和颜悦色的优待，居然傻在那里，忘记把车开走了。直到叶添伟又看见他，不得不提醒，“您可以出发了！”
　　货车发动后，副驾驶位上的那个女人还频频回头，好奇地回看几眼这位如此彬彬有礼的警察。
　　叶添伟赶到他们约定的上海老城隍庙小吃广场，这里是上海豫园商城内经营面积最大，也是品种最丰富的一个小吃广场，里面有众多风味特色小吃餐厅。白钟昕和林超群已经先他到了，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张涛才尘仆仆的赶到，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白钟昕先哈哈大笑，“舍长，你这SB，头发这么光，比以前更土了。” 叶添伟也仔细瞧瞧，发现张涛头发打了不少发蜡，直挺挺的，颇有造型，败笔在于穿着一套牛仔服，却搭着皮鞋。张涛被白钟昕狠狠地奚落一番，也回敬道：“你以为带个眼镜，你就是文青吗？还不是二货一个。”大家相互鄙视下，嘿嘿，谁也不介意，感觉很爽地进入广场，去大快朵颐了。
　　酒足饭饱，他们逛完外滩，一致决定去东方明珠游玩。东方明珠电视塔是上海的标志性建筑。塔高468米，据说是上海看夜景最美的地方，也是来上海旅游的打卡地之一。远远望去，它确实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黄浦江畔。白钟昕好钻研，喜读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外号“百事通”，刚还与他的姓谐音。在他的带领下，大家迫不及待地登上了观光层。站在观光大厅，往远处望去，万家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的大上海尽显在眼前。
　　站在塔的高峰，总给人一种身处云端的感觉，有点脚底发软，却想伸手触天。五光十色的灯光落在静谧的江面上，叶添伟俯瞰缓缓流淌的江水正感慨自己的渺小，突然张涛兽性大发地喊了声：“我来了！”叶添伟也随之加入他们欢快的大呼小叫中，顾不上旁人的侧目。下楼时，叶添伟忍不住暗暗想着：为什么遇见这良辰美景时，我希望身边还有她来分享呢？
　　林岚觉得自从上回聚会夜里接了叶添伟那个无比长，无比快乐的电话后，心里也泛起了涟漪，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想到自己与他之间相差十四岁，而且他也有自己喜欢的女朋友，不至于……何况这个岁数的年轻人爱夸张，也不怎么去理会后来叶添伟在□□上给她发来的各种暧昧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