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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章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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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府斜街,穿曲院街过太平巷,便离了高殿前宅不远了。两人跟着顾惜朝慢慢前行,这京城的路自是走的熟络的很,但今天跟着一个拿不准把握的人身边,心里又另是一番滋味了。追命倒是很闲适,时不时进小酒馆灌上几杯酒,又速速赶上,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少见他一副面上不笑的模样。铁手则是眉头紧皱,一直都没松开过。
“顾惜朝,我们是协同办案,这地方你总得告诉我们。”铁手与追命两人只是与顾惜朝汇合,所有衙差捕快皆在六扇门待命,总不能浩浩荡荡一群人,那样太过显眼。
“新门。”顾惜朝慢来慢行,最后干脆坐在太平桥的石墩上,轻揉膝盖。他吐出两个字,眼睛却落在远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新门?那里可是开封府衙的所在。”追命也跟着一脚踏在另一侧石墩子上,白袍一甩,“顾惜朝,难道你是说这辽人就在这衙门里?”
“新门里商铺连缀,不过一个开封府衙,难道周围就不算了么?”顾惜朝斜眼一翻,“想来崔捕头眼里就只有官府是最可疑的喽?”
追命撇嘴,端起酒壶又灌了几口。
铁手怀中一探,取了个囊儿,转身消失在人群里,可眨眼功夫又立在了顾惜朝身侧。“走吧。”
顾惜朝知他是与六扇门联系,也不多说什么。他身上藏有名单,但这抓捕之事少不了还是要六扇门出手。赵构曾问他可要带些家将,他推辞了。一方面是他觉得没必要,另一方面,他要的就是六扇门防备周密。现在,一切都在算计当中。
“铁捕头,我现在是一届文官,也没个趁手的兵器,若是一时打起来了……”
“我自会护你周全。”铁手知道顾惜朝是故意一说,他的功力回复多少,铁手心中并无确定,但必然是可以自保的。冠冕堂皇的要六扇门的保护,这算盘究竟打的是怎样?
三人缓步向前。过了桥,便是内城的方砌城墙。正对汴河,一座青石大桥,桥西有数只方浅铁船,岸两边连缀三条长索,正是摆渡州桥。已有几人站在舟上,随意衣衫,却可以看见井然气质,与桥上铁手追命暗暗点头,想来便是六扇门的捕快等在这里了。
新门内,本就是一条长街,正对一片九花纹龙壁,朱红高漆的大门,对顶两面虎皮舞人鼓,头顶高悬开封府衙几个斗金大字。钉门微敞,见得里面没什么人,却有一股子冷气森然。
“哼,气派,真是气派。”顾惜朝拖着脚,从门口施施而过,却是最轻蔑的撇了眼这庄严气派的大门。他没有进了这门,却也知道,这是整个京城最没有人性的地方,死人,这里天天都是,也不见得都是什么该死之人。追命也撇嘴,他是随意洒脱,可也看不惯这官场一切,说白了他才是个真实的半吊子江湖人。
三人停在一间酒肆前,顾惜朝只点了额,“名单上此地老板姓朱名辰,只是不知三年可否有变。”他只管将两人领到地方便是职责,抓捕却不由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新门里少不得有达官贵人办事的去处,自然也是当铺柜坊成连。“茂荣当,老板姓王,右手有痼疾,左手算盘。”
两处一点,顾惜朝退后半步,见铁手追命两人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又说道:“这些都是名单上所列,京城共有辽国伏虎堂下密探四百二十九人,分属六处管辖。除一处当年护送辽国太子耶鲁隆绪归辽之外,剩下的应该还有五处。”他一甩衣袖,不看两人,“我在江南一呆便是三年,如今能剩几处我也无从得知,反正新门此处便是当年我与辽人会首接洽的地方,信不信由你们。”
话说完,顾惜朝也不管二人怎样,自顾自的便挑帘进了酒肆。追命毫不迟疑,三步两步与顾惜朝并肩而行,铁手则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几步,跟了进来。
“老板,可有好酒?”顾惜朝一敲桌面,自有了老板颠颠的跑出来,揣了两壶酒,几个杯子放在三人面前。
“这是陈年的白干,不知三位爷满意不?”老板一笑,露出烟黄的一口牙。
“白干味道太淡,可有……”顾惜朝拖音,老板立刻侧耳听着。“可有,鸡冠壶盛的女真酒,朱老板?”
老板脸上的笑登时僵住,很快又变回来,“小店利薄,您说的酒,我这里没有,要不您向别家问问?”他退后两步,赫然发现刚刚问话的那人身后站了几个进来的酒客,自是虎视眈眈的顶着他。
“小店,小店……”他又退后了一步,却猛然一甩脖子上搭的白巾,向问话那人面门一击,随即抬腿踹开面前几条长凳,向着柜台后面翻身而逃。
白巾一闪,即刻没在一只手里,那人黑色衣襟一闪,将桌边那人挡在身后。旁侧的白衣男子则是片刻长腿一扫,把飞射而来的几个长凳裹挟一边,人则是借力而起,向店家柜台飞临就是一腿。
铁手没有想到捉拿这朱辰如此简单,只是顾惜朝一句话便叫他慌了手脚,他若是死不承认,铁手恐怕也只能将人带回六扇门再做定夺。现在那朱辰捆的如同粽子,被丢在酒肆后面的院中,几个常衣的捕头正仔细的搜索这院子。
好在此刻不是什么饭茬食点,酒肆里客人寥寥,这才小心没将刚刚之事给泄露出去。铁手暗悔自己没将万事想的周全,哪里料得顾惜朝这样便轻易挑明了话题。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倒是追命闲闲的坐在顾惜朝旁边,长腿翘在桌面上,手里是刚刚端上来的白干,似乎一点也没有为这里的事打搅了喝酒的兴致。
“鸡冠壶是辽人的象征,这也是他们常常指代的暗语,至于女真酒嘛,”顾惜朝也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是指辽人胜利时记录祖先功绩的酒。”现在说来,便是祭祀之用。向活人要死人酒,不就是说要杀了这人么?还是来自辽人本土。虽说此话并非标准的暗语,但足够骇那朱辰一把了。
“好手段。”追命也笑呵呵的又嘬了一口。
顾惜朝从怀里取了张白宣纸,递给一脸深冷的铁手,“这是我所知的附近几个辽人地方,你自带人去,是与不是我便不管了。”
“为何刚刚不交出来。”铁手接过,摊开看看,眉头便又皱紧了几分。
“顾某腿伤不便,自要找个歇脚的地方,”顾惜朝取了酒杯,看了眼身边的追命,“有两大捕头坐镇,我自然可以忙里偷闲了。这名单上只有一些普通店铺,寻常人家的地方,那些大户豪门,名单上少有记述,即使有也必然不像今日这么好攻破的,不如以静制动,看他们动作,岂不方便。”他注意到铁手面色不善,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喝开酒来。
“我们走。”铁手留下一部分捕快在此地做接应,与追命两人分头而出。
顾惜朝眼见两人出去,也不多说什么。一步一拖的缓慢走进后院,在朱辰身边缓缓一靠,手里摸出个明晃晃的东西闪了一下,又不见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铁手,追命,连带的几个灰头土脸,青肿叠交的人从酒肆的偏僻后门闪入,正看见顾惜朝悠闲自得的翘了腿,坐在酒肆二层的靠内院窗户边上,青衫一荡,像是卷起了千层波。
“两位捕头辛苦。”顾惜朝面无表情,只盯着那被带进来的几人。他们大多穿着平民服侍,也有着胡马儒衫的人,色色形形,总共有近十人。虽然一个个面上无常,但是眼里多少都有些惊慌。
“想来三年会有多大变化,原来竟是这般的容易。”顾惜朝飘飘扣着窗棂,鹰目如炬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铁手和追命身上。
“顾惜朝,你的名单上还有什么地方,一次抓住岂不省事了。”追命抬腿一翻,将几个辽人丢在院子正中,向后一仰,自然而然的靠在院墙上,“这样抓人,着实不解气。”
“哦?那崔捕头想怎样抓人?这些辽人之所以能三年不变,就是因为他们隐藏在寻常人家。他们只算得上是一些喽罗,抓了他们来,引出那些幕后的大人物,岂不更加省力?”顾惜朝一拍窗格,轻身而落。
铁手眉头紧皱,自己今日步步落在顾惜朝后面,处处叫他算计,实在是心头积郁,可顾惜朝偏生一举一动都是正常的落实抓捕辽人的计划,他又能说些什么?只觉顾惜朝的心机比当年前来追杀时更显自然而深沉,自己一时也是猜不透的。
“你以为,抓了这些辽人,就自然会使那些会首人物出现?”铁手注目顾惜朝。他翻身落地的轻身功夫俱佳,看样子,内力恢复的虽不及当年水平,但至少也有六成以上了。
“我刚刚问过朱辰,要了一样东西。”顾惜朝手指一翻,一个乌木镶银的小筒在指尖打转,上面阴刻着一只狼头。“这是他们的传书信物。”
“你传了什么消息出去?”追命探手一抓,轻松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仔细看看,却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消息很简单,身负辽人名单的顾惜朝被他们控制住了。”顾惜朝嘴角一挑,看向铁追二人,“这恐怕是他们最想听到的消息,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来这里,给二位捕头以线索。”
铁手刚要张嘴,却突然见一只飞矢传院而过,一箭将一个辽人死死的钉在墙上!登时血溅当场,魂飞魄散。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