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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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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怎么样?”
罗以筠抱着施璟璇进了屋,将他放在床上,这才稍稍退开,让他能看到这间屋子的全貌。
屋子宽敞,器具很少,床是木质的,打磨精细,还颇为宽敞,施璟璇一趟上去,便觉得暖烘烘的,床褥又柔软蓬松,陷在里面很是舒适。
罗以筠说:“土炕夏天的时候容易凉,怕你不舒服,所以我把床下面地龙垫高一层,这样暖气能烘到床上,夏天的时候还能铺一层木炭给你防潮。”
施璟璇的身子骨怕凉怕潮,因此住的地方总要诸多小心。
他又絮絮的交代还指着给他看:“那边就是你说的厕所,按照你要求的收拾的,门也封的很严实,两面开了小窗通风,下面盘了一层地龙,这样你去就不容易受寒了。”
这是施璟璇最关心的问题,他先说给他听,好让他住的安心些。
施璟璇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他这几个月都病的昏沉,身体又行动不便,便溺不能自理,都是罗以筠给他收拾,这让他极为尴尬,而且难受。
罗以筠很体贴,也照顾到了他的自尊,只不过在施璟璇自己这个有了后世记忆的人来看,他仍然感到不舒服。
他稍稍笑了一下,苍白枯槁的脸色因为这个浅薄的笑容而泛起活力,看的罗以筠心头恍惚,随即下巴又被勾了一下。
“你这几天累坏了吧?去休息一会儿。”施璟璇说。
罗以筠停了一下,摇摇头:“我还要安排人去接蒋先生,还得看看在县里安排些营生,咱带出来的钱财不多了,总不能继续坐吃山空。”
施璟璇用的药材是个大消耗,他这个身子全靠金贵价高的药材吊着命,他们走的又匆忙,罗以筠不得不挥金如土,遍地撒钱,这个势头下去,他们迟早要喝西北风去。
稍稍皱起眉头,施璟璇加重了两分的语气:“去休息,你熬垮了谁来照顾我?”
罗以筠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安排一下就去睡。”
他说完,又站起身来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又拎着食盒回来了,施璟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喝粥吃药。
等他弄好,罗以筠这才回来,他翻出一套薄褥,到卧房的矮榻上躺了下去。
施璟璇:“.…….”
“你,卧房还没收拾好吗?”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其他人睡哪儿?”
罗以筠又坐了起来,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惶惶:“没呢,工匠还在赶工,安柳他们暂时挤一挤,您身边没有人守着我不放心,这里又不冷。”
这间卧房盘的地龙非常温暖,他现在躺的小塌是预备给施璟璇闲来无事下棋看书用的,布置的也十分仔细,躺在上面睡一觉也并不难受。
施璟璇:“.……上来睡。”
罗以筠:“啊?”
施璟璇:“那里睡不舒服,上来睡。”
他这张床宽敞松软,被褥又厚,下面的地龙还烧的旺,是卧房里最舒服的地方了。
罗以筠感觉自己小心思被看穿了,他当然不想和安柳他们挤一挤,另有就是他想和施璟璇待在一起,甚至共用一个卧房。
能在帝王的床上占有一席之地。
他窘迫的答应了一声,又给自己擦了擦,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
施璟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的衣服是今天早上才换过的。
他身体抵抗力差,又两辈子养尊处优,习惯了被照顾的舒适妥帖,罗以筠当然也很了解他的习惯,即使再忙也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好让他看着舒服。
罗以筠小心的把他往床里面送过去,这才躺在了他刚刚躺过的地方,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还纯洁的一人一床被子,其中一人更是战战兢兢连碰都不敢碰另一人。
施璟璇:“.……”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侧过身去,一只手放在了外面,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手悄悄的伸了过来,试探性的碰了碰他的手,施璟璇假装自己毫无所觉,那只手便又大胆了一些,将他的手握紧了。
罗以筠的体温高,手上也暖和,施璟璇冰冷的指尖被他的体温渐渐浸染,沉重的疲倦感又席卷而来,他的意识缓缓的模糊了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边的人靠了过来,妥帖温暖的温度贴了过来,舒适的床榻似乎也不比那点子体温更安全,他迷迷糊糊的遵循本能,抓住了那些许的温度,把脸半埋进去,睡熟了。
罗以筠屏着呼吸,悄悄的调整姿势,让怀里的人睡得更舒适,又给他塞好被角,将两人一起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
施璟璇身上很冷。
即使温暖的房间,松软舒适的床铺,也暖不热他的体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要不发烧,身上就总是带着暖不化的凉意,像是一块冷玉。
而今,这块冷玉在他怀里融化了些许,终于透出了两分温暖的感觉。
相拥在一起,困在狭小温暖的角落,宽阔的四方天地好像都被隔绝了,无形的安全感和放松感笼罩其中,罗以筠连日紧绷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不过片刻也呼吸沉缓,睡得熟了。
——
蒋成泽被接来的时候,周家村已经快要被埋在雪里了,罗以筠他们落脚的院子也已经全部建完了。
新院子扩了很大的地,边角栽了几颗矮松树,安柳计划着在后院偏僻些的地方网了一小片地养鸡养猪。
院子里的瓦房也错落有致。
因为施璟璇多了些记忆,所以他们的房子也没有像大祁这边一样的讲究,反而掺了不少后世的格局。
冬日雪厚,院子里反复扫了很多遍,才露出地面,因为屋子地龙烧的热,导致周围的雪化了一片,将地面染得泥泞不堪。
好在因为地龙所以所有的屋子都比地面抬高了一阶,罗以筠为求干净又铺了木地板,即使坡道也修的很整齐,没想到先挡住了雪水淹房。
蒋成泽暗自吁了一口气:施璟璇这个身子,冬天是不用出来了,倒也不会沾了凉气再病倒。
院子进门正房东侧就是施璟璇的卧房,呃….施璟璇和罗以筠共同的卧房。
西侧则是简单的暖炕座榻,用来会客或者是做些活动,从正房后面还向后面延伸了一道回廊,可以通到浴室,罗以筠很奢侈的找遍了整个延平县,买回来了大把的涂罗列国而来的透明琉璃,给回廊装上了玻璃,他们家窗子大部分都是用的玻璃,兼顾采光和保温。
小厨房也搁在了后院里,烧的火很大,能送到除了浴室外所有的屋子里的地龙,还有简单的机关可以控制地龙的开关。
夏天的时候因为后山有大片的林子,还能从河道挖渠引水过来,不用冰也能保证室内凉爽干燥。
而且施璟璇现在这个体质格外畏寒,房间里热一些倒是不怕,就怕冰块太凉,让他受了症。
罗以筠一面请他进来,一面笑着说:“东面靠后山那个地方我留下来给您当药房,对面就是您的卧房,往那边走一小段路就是温泉浴室,您平时乏了不妨去那里洗个澡。”
蒋成泽点点头说:“我待会儿就去看看,先看看陛,先生怎么样了?”
他们说着话,卧房的帘幔被掀了起来,蒋成泽就看见靠在床边大靠枕上的施璟璇。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手却已经垂下来了,头靠在一边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罗以筠连忙放缓了脚步,悄悄过去从他手里拿走了书本,这才靠上去轻轻试了试他的额温。
依旧是稍微发凉的温度。
罗以筠给蒋成泽打了个手势,把书本放到一边,轻轻的扶着施璟璇的肩颈,将他身后的靠枕抽了出来,让他躺好,又给他塞好了被角,这才轻轻的退开两步。
蒋成泽已经在后面等了一会儿,待罗以筠退开这才上前一小步,轻轻的给他做了个检查。
施璟璇哼了一声,头侧了过来,眼睛略微的睁开一条缝。
罗以筠连忙握住他的手,低低的说:“没事,蒋先生来给你看一看,睡吧。”
施璟璇又偏过头去,呼吸沉缓了下来。
他胸部的杂音很重,蒋成泽稍稍的听了一下,就了解大致的情况,便悄悄的退开了。
两个人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往后面给蒋成泽准备的药房走去。
蒋成泽说:“没想到先生居然真的撑过来了,现在看情况还算良好,他还有求生的意志,还能坚持几年就不确定了。”
罗以筠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蒋成泽叹息一声:“我给你的药其实还有一定的安慰你们的成分,大概率是吃不完的。”
罗以筠的表情立刻绷了起来,声音压得更低:“你给我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蒋成泽安慰的笑了笑:“本来是病的要死的人,可他居然真的从阎王手里挣了命出来,这后面的就得看他自己了。”
罗以筠又疑惑了起来,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蒋成泽便说:“宫中时我给先生号脉,感觉他还能坚持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转头没两天他就病重不起了,给他急救的时候我都做好他要放弃的准备了,可他居然硬是又撑过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罗以筠还是有些茫然的样子,他又笑着说:“我毕竟不是神仙,算不准人的生死,还有多长时间,全看先生的心思。”
“他这些年病成什么样你也看在眼里,除非有奇迹发生,他这身体是治不好了,好汤好药的精细养着,缠绵病榻是免不了,但要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挣扎个十几二十几年还是可以的。”
他这话出来,罗以筠眼底当即蹦出惊喜的光来,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关键在你们,”蒋成泽拍了拍他的胳膊,继续道:“现在情况还是有些危险,我给他开药调理,等这个冬天过去,再看看情况。”
罗以筠立刻点了点头,将药房的门推开说:“滨州这边倒是有很多的药材,”他引着蒋成泽看,说:“山参鹿茸之类的都是上了年份的好药,价格还便宜,我捡着急用的收了一些,都放在这里了。”
“您给的药吃完了之后,我按着您以前给开的方子酌情抓了几副给先生喝,看着他身上的浮肿褪了就没再给他用。”
罗以筠毕竟是个半吊子,他们又不敢随便找大夫给施璟璇看,施璟璇缓过了精气神,他就不敢再给他喝了。
蒋成泽点点头,一面检查药房里的药,一面说:“这里药还挺齐全,我抓一副给他喝,之前的药对症但是补性不够,这服药里添两味滋阴补气的药。”
他们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抓了药去后面的小厨房,说着话煎了药,傍晚的时候,罗以筠带着食盒回了卧房。
施璟璇已经醒了。
他自己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因为腿脚不便,也没有力气,只能靠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
罗以筠加快几步走了过去,问:“您醒了?这儿坐了多久?”
施璟璇摇了摇头,说:“刚醒,”随即又问:“是蒋成泽来了?我睡着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人来了。”
罗以筠点点头:“是呢,蒋先生来给您检查,说您这段时间养的很不错,开药调理调理,来年开春就能出去逛一逛了。”
他这么说着,施璟璇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具体的不清楚,但是病成什么样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恐怕罗以筠这么说也是安慰他。
罗以筠感觉出他不太信,又笑着说:“我说真的,蒋先生让我现在就给您准备打轮椅呢。”
他又絮絮叨叨的争取意见:“靴子您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了,就算我们给您穿,您恐怕也没力气撑住平衡了,以后恐怕得委屈委屈长坐轮椅了。”
“您腰腿上的伤病发作的厉害,那靴子太伤骨头和气血,反正以后也没什么大事要您折腾,就别穿了……”
施璟璇:“……我记得,那双靴子根本就没带出来,你确定这边有人能打出来?”
那双靴子做工精巧,而且零件细密小巧,是个十分金贵的玩意儿,当初可是专门给施璟璇做的,他们逃亡的时候如果还带着那靴子,岂不是摆明了给别人说有问题?
罗以筠懵了一下,随即恍然:“是哦,那就没办法了,您以后只能做轮椅了。”
他利索的给施璟璇垫好了靠枕,又端了药给他:“轮椅还是有办法的,我请人给您打一个舒服方便的,咱家里没修台阶和门槛,轮椅出入也很方便。”
他等施璟璇喝完药,接过空碗放在一边,又给他塞了一碗甜汤说:“我给这床边装个铃铛挂在门外,这样您醒了拽一拽绳,外面就有人知道了。”
施璟璇点了点头,喝着甜汤,听他说些家长里短。
玄英卫里跟来的三个人里有两人是兄弟,另一个则是和这对兄弟中的一位是有情人,三人都无牵无挂,跟着来了这里,是罗以筠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了。
将蒋成泽接到这里来的事,也是这对兄弟办的,到了延平县这边的地界的时候,大雪已经接连下了两场,路都被雪埋了,幸好他们拉车的马是老马,认得路,两兄弟在外面一边跟着马,一边铲着雪,一路回来是费了老大的功夫。
这一回来,他们又闲不住的向罗以筠申请去县城里开家杂货铺子。
他们两兄弟虽然是玄英卫里的老成员,但是并没有守宫门,而是明面上在凤京城里开了家成衣铺子,用来探听消息的,在这开店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
罗以筠也由着他们折腾,给了二百两银子当底金,三个人就揣着银子趁着路上的雪刚被清理出来,架着马车上了县城。
自此,这个院子里就剩下了安柳和蒋成泽罗以筠并施璟璇这个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