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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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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客栈,是距先奉城最近的一家客栈。
宗焰、宋梓默、刘钰三人在投宿途中面对了好些个关门大吉或者客满为患后,进了这最后的一家客栈,幸好,它还开着门。
“客官是要住店吗?”正在埋头算账的掌柜一听见声响,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向着新来的客人笑问到。
刘钰走在最前面:“是的,给我们三间上房。”边说边向袖子里的钱袋掏去。
“真不巧,小店只剩下两间空房了,还是两位客人刚退的呢。天延国打了进来,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店都关门不做生意了,唉,如今连睡个安稳觉都是难事了……”
掌柜还在喋喋不休,宗焰不再理会他,指着刘钰问宋梓默:“你是和我睡还是和她睡?” 就算只剩两间也只能住下了,这么晚进城已是不可能的了,马儿也累了。
宋梓默故作思索了一番,才说出了心里早有的想法:“钰儿一个女孩子家,这兵荒马乱的,我不放心,我和她一间吧。”而且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付了钱,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喏,就是挨着的这两间了。”
“好了,你下去吧。给我们备些酒菜来,然后把我们的马喂了。”
“好嘞。”小二说着噔噔噔地跑下了楼去。
酒菜是摆在宋梓默他们那屋的,吃饱喝足后,宗焰便离去了。
关上了门,宋梓默便回到座位上静静地望着刘钰,带着满足的笑意,就这么专注地望着她。她不在身边时,魂牵梦萦,这下终于抱得美人归。
“看什么呀,好累,睡觉吧!”刘钰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斥声来掩饰自己的娇羞,“你睡地我睡床。”
宋梓默闻言皱眉:“我可没有睡地上的习惯。”
“那我睡地你睡床。”
“我哪里舍得。”
“那你想怎么样?”话虽这样问,但她想她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俩一起睡床上。”
果然,刘钰一听,心里竟有些淡淡的窃喜与隐隐的期待。不过,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如此随便,该有的矜持必须要有,“那怎么成,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吗,还跟我谈男女授受不亲,嗯?”
那张面孔凑过来,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顿时在眼前放大,微薄的气息拂过脸颊,低沉性感的嗓音仍在耳畔回荡,让她的心有些酥酥痒痒的,尤其是那个上扬了尾音的‘嗯’字,简直让她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
但她还是于情迷中找回了一丝理智,辩驳着:“那不是还没嫁嘛。”
宋梓默但笑不语,好半天后才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好了,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说着起身往一边走去。
刘钰本以为他是想躺到那床上去,却见他走向柜子拿出了备用的床褥,在地上展了开来,问题不经头脑就钻了出来:“你做什么呢?”是明知故问,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他刚刚不还说要同她一起睡的么?
“打地铺啊。”
“哦。”讪讪应声,话语里透着失落,虽然很浅,却是明显得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出来。
当然,宋梓默更是察觉到了,他放下手中的被子,欺身上前,语气轻佻却认真:“怎么,真想和我一起睡?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乖,去睡吧。”他刚刚只是逗她的,要真与她同床共枕,他怎能把持得住自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天雄鸡报晓过后,他们三人便离开了客栈,向着先奉城而去。
此时的先奉早已被天延攻下,城里,到处可见战争过后的痕迹。街道上,人烟稀疏,往日的摊位还在,只是摆摊的人已不知去向,两边的房屋门窗大开,内里凌乱不堪。入目一片萧条,连吹来的风都带着哀戚,声声呜咽着。
三个人走在街上,牵着各自的马儿,马蹄踢踏的声音显得无比沉远,回荡在这空旷的街。
宋梓默拦住了迎面走来的一个青年,问到:“天延国是何时攻进来的?”走了好多天的山路,消息都被隔绝了。
那青年想了想,回答到:“五天前吧。”
“这么早!”先奉算得上是北晟国最难攻破的城池了,如今也只有沦陷的下场,“穆翌晨果然没让我失望。”就让他们狗咬狗吧,最好来个两败俱伤。
走着走着,刘钰总觉得这路线不对劲,北晟国她早前可是跟着皇帝哥哥来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她猛地拉住就在身边的宋梓默,指着另一边说:“喂,你走错路了吧,那才是去向皇宫的道路。”
“喂?”宋梓默不悦地蹙眉,食指与中指微微扣起,轻弹了一记她的小脑袋,“没名字给你叫吗?”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再弹我的头啊,会变笨的。”
“已经够笨了,兴许弹几下就变聪明了。”
“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刘钰没好气地回他。
宗焰听着两人的打情骂俏,顿时想起了宗玥来,要是她也陪在身边该多好。然后他猛地发觉到自己此刻在想的人竟是小玥,而非小鱼儿。他愣住了,这说明了什么,忽略了这么久,这会儿该是明白的了。
“看吧,宗焰也觉得不对劲,停住不走了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宗焰才回过了神来,“公主,你指的那条是大路,六皇子是要带我们抄小道吧。”
“正是,前面在打仗,那条路不能走,而且走这儿更快。”宋梓默说完,给了刘钰一个‘就说你笨吧’的眼神,接着说到:“我已经传信给我的人,他们会在六安镇与我们会合。到时我以皇子的身份回去,众目睽睽之下三哥不敢拿我怎样。你们俩乔装一下,我带你们混进宫去。”
一路说着,已然走到了郊外,三人立即上马,扬鞭向着远方奔去。
半空中,一只秃鹰盘旋着、翱叫着,接着像是找到了目标般直直地朝着宋梓默冲了过去,然后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宋梓默早已勒住了缰绳,这秃鹰是他与宫里的人联系用的,看来宫中有变。他取下鹰爪上的卷纸,打开。
看完后,他抖了抖手臂,秃鹰便又翱叫着飞回了天空。
见他脸色略沉,宗焰迫不及待地问到:“有什么情况吗?”
“我们不必去皇宫了,”宋梓默将纸撕碎,扔在了风中,“我三哥终是沉不住气了,他带着苏蔓藜他们,离开皇宫了。”
“去哪了?”
“没说,但我猜他定会在千霖城堵着穆翌晨。”因为那里是军事地位仅次于先奉的重要城池,亦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走,我们也去那里!”
千霖城,看来最后的战场是在那里了。
暮色下的平野上,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了行进的脚步,就地扎营,以便过夜。
最华丽的那个帐篷里,宋梓薪站在主座前,他的面前是一个身材小巧的士兵,然就着那抬起的脸看去,赫然是璎珞。
“谁准你跟过来的?”宋梓薪的话语里透着凌厉,但更多的是担忧。离宫多日,她女扮男装混在了队尾,要不是刚才后面出了点事,他都还发现不了她的身影。他是出来行军打仗的,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她跟来岂不危险。
璎珞不卑不亢地迎上他染着怒意与关心的眼,坚定到:“陛下,璎珞说过不管你去哪,我都想陪着你,哪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梓薪终是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语气也软了下来:“乖乖在宫里等朕不好么?”
“不要。”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无法安心在宫里傻等,她必须伴在他身旁。
“那就呆在朕身边吧,要时刻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璎珞点点头,然后试探着问到:“我可以去看看苏蔓藜她们吗?好久不见了,怪想她们的。”
宋梓薪思索了下,虽然觉得不妥,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但他还是答应了,“去吧,仅此一次,早点回来。”量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另一个营帐里,苏蔓藜与秋儿住在了一起,外面是层层的守卫,严加把守着。
打点好一切后,苏蔓藜轻抚着自己已然隆起的肚子,若有所思。自从宋梓薪那次不知真假的暗示后,她就一直都没有安心过,要是宗玥在就好了,有没有动手脚或是动了怎样的手脚她一看便知。或许,宋梓薪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让宗玥与她们一起,但也只是或许。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么?”秋儿在一旁看着她又陷入了愁眉苦脸的状态,忍不住出声问到。
“没什么。”没把这事告诉秋儿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忧,但那三个字显得太过敷衍,所以苏蔓藜又补充到:“我担心他。”声音幽幽,眼神虚涵,是啊,她确实也在担心他。
“陛下吗?”小姐口中的他定是指陛下吧,秋儿的语气顿时欢跃了起来,看到对方点头后,她的声音彻底兴奋了,“小姐,你还爱着陛下对不对?你还会和陛下在一起对不对?”
苏蔓藜浅浅地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只要这次能安然度过,只要他还要我,我便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太好了,小姐你放心,陛下定能救出我们,我们会平安无事的。哼,那个宋梓薪想跟陛下斗,只有……”
“嘘,有人来了。”竖起食指堵上她的小嘴,也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门外的脚步停住,然后有侍卫的问好声,再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蔓藜,睡下了吗?”
是璎珞,苏蔓藜放下警觉,应声到:“没有呢。”她一早就猜到了她会偷偷跟来,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仔细算来就是自宋梓薪的那次暗示后,应该是他不让她来见自己吧。
下一刻,璎珞便挑起布帘入了内来。
“蔓藜,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璎珞开门见山,她必须抓紧时间,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便不再了。
“怎么了?”苏蔓藜见她认真万分的样子,也认真了起来,本还想先和她寒暄几句来的。
璎珞走上前,神秘兮兮地凑上她的耳朵嘀咕了一番,再退离时一脸专注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璎珞仍旧小小声,虽然陛下对她十分放心,但还是谨慎点为好。这一回,她要辜负陛下的信任了,只希望到时陛下能够体谅她。“那我先走了,陛下不让我再过来了,你们自己当心点。”
“等等,”苏蔓藜叫住她,“你知不知道宋梓薪有没有对我下过药,那种会危及肚子里孩子的药。”
璎珞听闻皱起了眉头,如实回到:“这个我不清楚,陛下的性情我已经越来越摸不准了。就像这次,我以为他能忍到最后,可还是提前下手了,当然,这也与六皇子有关。对了,六皇子和玄冥宫的圣君已经行动了,为着你和宗玥而来,还有一个女子和他们一起。”
女子?刘钰?这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会是她吗?苏蔓藜猜想着。“我知道了,谢谢你,璎珞。”
回以明媚的一笑后,璎珞便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宋梓薪带领的队伍抵达千霖城。
而此时的天延军队,正在盘景城做最后的斗争,胜利已然在望,只是时间问题。随着北晟将士的丢盔弃甲,他们正式夺下了这座城池。
下一战,便是千霖城了。
军营里,士兵们的神色难得地放松了下来。一路打来,虽然胜战连连,却早已疲累,这回陛下允许他们休息一阵,好好地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下一场战争。
穆翌晨边走边巡视着他的将士们,张盛跟在身后,向他报告着最新得到的消息,“陛下,宋梓薪已于今早到达千霖城了。”
听完,穆翌晨锐眼微眯。已经到了吗,那他很快就能见到蔓蔓了吧。每当想到她,他的心总是柔柔软软的,连带着表情。千霖城定胜负,而他,只能成功,决不能失败。“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回陛下,目前剩下三十万,穆青、卫行风等几个将军率领的军队正在赶过来,预计三日后即可抵达与我们会合。”
“很好,粮草足够吧。”
“足够,保证万无一失。”
“传令下去,这几日严加防卫,切不可松懈怠慢,以免北晟军前来偷袭。各方面都做好万全的准备,等后备部队一到,便出兵千霖。”
命令一下,风声鹤唳,气氛愈见紧张了起来。
另一边的郊外,宋梓默三人快马飞驰着。
宗焰早已失去了耐性,大吼道:“六皇子,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到千霖城?”一路上,他一直都在问这个问题。
响亮的声音破碎在凌厉的风中,变得几不可闻,但宋梓默还是听了出来,于是他回吼:“以我们的速度,差不多三日。”
还要三日!到那时估计天延和北晟已经打起来了,宗焰懊恼地想到,但却丝毫没有办法,“那你的军队呢?”
“放心,三日后定能出现在你眼前。”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已让他们直接往千霖城而去了。
宗焰不再说话,夹紧马肚,扬鞭向着远方而去。
三天后,天延军队正式出兵进攻千霖城。
那日的太阳特别好,晴空万里,连吹来的风都是温暖的,拂在人脸,清爽舒适。这么好的天气,却是任谁都无法安然享受,清新的空气早已被紧张的气氛所覆盖,隐隐地透出了窒息的味道。
广阔的场地上,六十万大军整齐地排列着,站成一个硕大的方阵,气势如虹。士兵身上银亮的盔甲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光芒,耀眼夺目。
城楼上,宋梓薪一身戎装,傲然挺立,冷眼望着前方那批壮观的队伍,严峻的脸上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容。璎珞以侍卫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而他身后,苏蔓藜、宗玥、秋儿与暗影皆被捆绑着押在了侍卫手中,嘴巴已被布团堵住。
宗玥在最后面,所以其余三人没有看到她渐渐泛白的脸色。此时的她被剧痛折磨着,难受无比却也只能强忍。她知道她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一定的程度,这几天来一直吐血,一次比一次严重,蓝色的小点也已蔓延至胸口,她是要死了吧。
“出城,迎战!”
随着宋梓薪的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北晟士兵立刻行动了起来,一时间‘冲’声四起,响彻云霄,地动山摇。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士兵们鱼贯涌了出去,庞大的队伍迅速聚拢,同样站成了方阵,昂然与天延士兵对立着。
一待双方主帅发号施令,两军便同时向对方冲去,紧接着兵戎相见,杀声震天。
随着战况愈见激烈,穆翌晨不再坐马观战。他猛地拔剑出鞘,双腿一夹马肚,出列迎敌,后面的将士眼见着也立刻跟着他杀了过去。
战马一路狂奔,所过之处,原本鲜活的生命均亡在了马上之人的剑下,血喷涌而出,汇流成河。穆翌晨血红了一双眼,踏着一具具尸体冲锋奋杀。
时间流逝,均衡的局势开始出现变化,天延士兵在他们圣上的带领下,越战越勇,士气高涨。而北晟士兵,却是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开始倦怠。
宋梓薪见状,不动声色的脸终是冷凝了下来。必须用上人质了,已经隐忍到了今天,他可不能再任由穆翌晨继续猖狂下去了。
他得到消息,宋梓默的十万大军也正在向着这边赶过来,若自己和穆翌晨斗得两败俱伤,岂不是让那小子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要了结,必须趁早。
一个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四个被绑住的人儿顿时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而穆翌晨,几乎是心电感应般地,就在苏蔓藜现身的那一刻,便把视线转移到了城楼之上,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里。时隔多日,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激动地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
城墙遮住了她的身子,所以他无法看到她怀着孕的肚子,不知他们的孩子有多大了。正想象间,一匹战马迎来,同时透着寒气的剑向他逼近,他立即回神投入战斗。
染血的剑刺穿了敌人的胸膛,穆翌晨见暂时没了危险,便再次把目光寻向苏蔓藜。尽管他有信心那些暗中安排的卧底能够救下她,却还是有点担心。然而她的眼神光彩四溢,在在地告诉着他让他安心。
索性,他真的放下了心,相信自己,更相信她。
宋梓薪信步踱至暗影跟前,盛气凌人地望着他:“你知道当初朕为何改变主意不杀你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跟着穆翌晨来我北晟皇宫做客,那时我们都还小,朕记得你们与朕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弟发生了口角,你那时很气愤地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穆翌晨。朕今天便让你亲眼看看,你最敬重的主子是怎样败在我的手上的!”
暗影只是轻蔑地甩过了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