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木瓜很贵

9、（二）

　　我笔直地跪在后院中，等待爷爷回家后的责备。回来时，夜已经很深，这次爽约爽得很彻底，但心中木然，怅然所失。
　　爷爷哼着小曲，欢快地迈着八字步，步入推开前院的木栏门，走过前厅，穿过走廊，路过了厨房，走到了我面前，道：“剑不错，几个月后就可以给你拿来了。”
　　我心中难受，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是我让那小子滚蛋的。”爷爷将挂在腰部的葫芦拧开，喝了口桃花酿，瞅见我跪在院子里，骂道：“夜里凉，要跪明天再跪！”
　　“爷爷。”我神态严肃道：“我伤人了。”
　　“噗！”爷爷将口中的桃花酿吐了出来，仿佛受不了这壶桃花酿的辛辣。
　　“今儿，我在云岭外杀人了。”我不准备隐瞒，抬眼盯着爷爷，坦白道。
　　“被派来杀人的人，早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爷爷叹息着解释：“你不杀他们，后日他们也会被其他人所杀。”
　　“我不懂。”我不懂，自从有了光之后，便害怕曾经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家的妙妙啊，不也是帮助了很多人吗？”爷爷目光如水温柔地望着我。
　　我沉默不语。
　　“如今乱世，纷争不断……”
　　“是真的吗？”刹那间，我的眼中迸发出了希望与期冀的光芒。
　　爷爷郑重地点点头，回答道：“真的。”
　　看着爷爷笑容和煦，我微微舒展了眉头，愉悦地笑了起来。
　　“地上凉，滚去睡觉！”爷爷责备道。
　　心中阴霾，烟消云散。我从地上站来起来，跟爷爷道了声晚安，蹦跳地跑向自己的小窝，准备好好地、美美地睡上一觉，衷心希望着觉醒之后，诸事安好。

　　可不料这一觉醒来，日已高照。匆匆洗漱，跑到屋外，爷爷和山下的高寿老人刘泰爷爷，坐在走廊上下象棋。院子中，杜鹃花紫红色地绽放，一个水盆中，一条在清澈的水中翻着肚皮，但鱼鳍却微微地在滑动。
　　我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它的背部鳞片，很光滑。发现几处的鳞片已脱落，看得到淡粉的肉色。我摸了摸，它没有挣扎，它似乎已感觉不到疼痛，十分的温顺。盆中的水很深，却又很浅，深的是整个盆的水都快满溢出来。浅的是这条鱼体格很大，即便如此，也只能侧着身子，在水中勉强游动。
　　我从一旁捡起一根木棍，轻轻拨动着这条鱼，想要把它翻起身来，让它不至于那么痛苦。却发现难受的事，在水中它似乎难以呼吸，嘴和腮张开的幅度越来越大。我将它微微抬出水面，露出半个身子，另外半个身子浸没在水中，它看上去好受了许多。为了印证这点，我将木枝支撑的力度撤走了一些，随着力的减少，鱼渐渐下沉，它的鱼鳍轻轻地滑动，仿佛想要回到身子半露出水面的位置。如此多次，我干脆将水舀走了一半，让它半个身子露出水面。
　　想着养着这条鱼是不可能，毕竟是刘泰爷爷送个爷爷的晚餐，但终归是让它舒服地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为此，我弄了许久后，在爷爷投来催促的目光之前，吃了早餐，去后山进行着每日的修炼。

　　日复一日，山中的岁月，永远是这样安静且美好，我的目光穿过密密的树叶，尝试看着破碎的日光和天空，直到……敏明拿着一张请帖过来找我。
　　我诧异地惊呼，感觉有些不真实：“你要结婚了？！”
　　敏明露出了女儿娇羞的神态，微微颔首，握着我的手说：“我希望你能来。”
　　“这是好事，恭喜你。”我点头笑道：“我光杆一个，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对，让爷爷去。”
　　敏明吼道：“你若不到场，你我便友尽！”
　　我不善交际，也害怕人多繁杂的交际，挣扎道：“有这么严重吗？”
　　“不需要带任何东西，人到了即可！”敏明坚定地补充道：“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我这是在命令你！”
　　我沉默了。
　　敏明威胁道：“知道吗？就明天，不要我亲自上来抓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得，心中脑补着敏明身穿红衣，拿着菜刀，带着一群人奔向云岭竹屋的样子，打了个冷颤。
　　这……颇有逼婚的架势啊。
　　哦，不对，我又不是新郎官……我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虚惊一场。

　　从一大早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今天的云岭注定会是不平凡。一早儿，我就溜到了敏明的闺房。忙碌着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红丝绸喜帕，有的拿着红彤彤的苹果，有的端着桃花酿，还有的一些手中拿着我叫不出名字来的物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我走进了房门，跨过高高的木质门栏，小小的屋内，人却更多。我穿过一层层人群，来到敏明的面前，朱红唇，月儿眼，柳叶眉，桃花面……眼前的敏明，让我惊艳。
　　敏明看见了我，笑着拉着我的手道：“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就过来瞧瞧便罢，我还是不喜人多。”我微笑道。
　　后面的时日，敏明确实是没有空儿理我，爷爷亦被人拉去做证婚人，我左转转，喝了口桃花酿，看完了新郎、新娘拜天地、拜高堂；我右转转，喝了口桃花酿，瞧完了新郎四处敬酒，新郎憨厚的脸上笑容不断，听见唢呐和鞭炮声不绝于耳，顺了一壶酒，便匆匆躲开了四周的热闹，来到了玄关处，准备离开。
　　“玥妙姑娘。”
　　久违郑白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我微眯着眼，抬头看见了他。自从那日云岭外的一别后，我就有意地规避着生活中能遇到的、有关郑白曾经来到过的一切痕迹，包括那封离别时，郑白留下的那封信。那封信，我至今都未曾看完。
　　我喝了口酒，借着酒意道：“你不是走了吗？”
　　“那日，承蒙姑娘相救，特来感谢。”
　　他说的语速很慢，说的十分诚恳，我抬眼看他：“就这些？”
　　郑白望着我，终是点了点头，抿嘴不再说话。
　　不是我想得的答案，即使是现在你出现，你说的话，依旧不是我想得的答案！
　　“无妨，顺手而已。不必挂怀。”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春风微冷，我打了个寒噤，很快来到自己的小屋中，沉沉的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