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终可闻》律鹤

6、伤心

　　太子冠礼将至，而武德侯已奉旨赴长州。

　　“陛下，臣恭请陛下圣安，臣请问，陛下圣躬安和否？”

　　“朕躬安。”

　　待他言毕，萧定权缓缓起身，看见陛下朝自己招手，于是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坐在陛下的对面。

　　“太子，明日便是你的冠礼了。”萧睿鉴正低头摆弄着茶具，一旁的萧定权不知他何意，心里隐隐有些紧张，但是一想武德侯既已离京，便心里踏实了些许。

　　“是，陛下。”

　　萧睿鉴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仔细看着萧定权酷似自己的眉眼，心道这么像自己的孩子，为何自己此前竟是一直觉得他最不像朕？有着顾家的血脉又能如何，他到底是他萧睿鉴的三郎，为何前世自己竟能偏心到如此程度？

　　此时的萧定权还是个初及冠的少年，眼神清澈，神采奕奕，他还没有去经历无数次的失去和抉择，那几分少年人的纯稚深深令萧睿鉴动容。

　　萧睿鉴缓缓伸出手想要抚上小太子的脸庞，萧定权一惊，下意识的避开，萧睿鉴有些尴尬，戒尺打出的伤还未痊愈，此时萧定权撑地的手掌微微刺痛，他不禁想起老师那日同自己说的那句话。

　　殿下应该多和陛下亲近些。

　　看着陛下悬在半空中的手，萧定权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脑袋略凑过去些，萧睿鉴一笑，自然的抚上儿子的发髻，动作轻柔。

　　“陛…”

　　“叫爹爹。”萧睿鉴纠正他。

　　以前父子俩人从未如此亲近，所以小太子精致白皙的面容不禁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红得不行，心道今日陛下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明日自己冠礼毕，大哥即将离京之藩而不舍吗？

　　肯定是了，平日里大哥便是围着陛下身边喊着爹爹的，想到这里，萧定权的内心有些酸涩，原本因陛下的亲近举动而欣喜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

　　“陛下是在不舍大哥吗？”萧定权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索性脱口而出，“陛下心里是将臣当成大哥了吗？”

　　萧睿鉴拧眉，萧定权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快，只见他收回手，眉宇间带了几分锋利，语气不善：“萧定权，你放肆。”

　　“臣知罪。”

　　萧定权起身跪在一旁，俯首认错。

　　“若不是看在明日是你的冠礼，朕定然叫人拿了家法，让你长个记性。”萧睿鉴抬手虚点，满是警告的意味。

　　不知为何，萧睿鉴每次看到小太子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把什么事都揽在他自己身上的样子，都会让他想起上世，上一世他便是这个性子，为了卢世瑜，为了顾逢恩，为了武德侯，该他的不该他的都一口承认，自己也不肯信他一次，竟是真的以为都是他所作，那个时候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然而萧睿鉴的愧疚和不忍，在看到自己面前表面温顺实则骨子里偏执的小太子，都会转作为莫名的怒火，这怒火与其说是气他不肯与自己亲近，不懂保护自己，更多的倒更像是在气自己为何忍心伤他至此。

　　而且萧定权拱火的能力也确实是一流。

　　“臣谢陛下宽宥。”依然是恭敬到挑不出一点差错的回答。

　　萧睿鉴有些疲倦的摆手：“下去吧。”

　　“是，臣告退。”

　　萧定权走在青石路上，头顶已经是皓月当空，萧定权停住脚步，先是看了看偌大的皇城，而后抬头看着天空上浩瀚的星辰，其实他刚才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问陛下为何从来都只偏爱大哥，他只是…想问问陛下，自己究竟怎么做才能像大哥一样得到陛下的笑颜。

　　如果只是因为君臣为先，那臣不想做这个储君了，臣，真的好想只做爹爹的儿子。

　　爹爹。

　　“殿下，马上就要关宫门了。”王慎提醒他。

　　萧定权敛起悲伤，明日便是自己的冠礼了，他有预感，他的大哥是绝对不会安分的等着自己冠礼之后离开的。

　　但是，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