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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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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禁令,待萧定权解了禁后按例去陛下寝宫晨省,却被几位内人引入偏殿里,被告知陛下已经起了,正被服侍着穿衣,念及天气寒凉,因此陛下特令太子在殿内等候。
“臣谢陛下体恤。”
萧睿鉴没有让他等太久,等入了殿内,萧定权撩袍而跪,两手做礼态,叩首后起身作揖道:“臣,恭请陛下圣安,臣请问,圣躬安和否。”
字字清晰,声音平缓,萧睿鉴打量着他,瞧他红润的脸色,心下高兴,回答道:“朕躬安。”
换作往日,若是没有其他事,萧定权便可以离开了。一会儿估计要不了多久萧定棠也会进宫请安,萧定权每次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场景,心里都难免会酸楚,所以久而久之,萧定权几乎都是下意识的避开。
“太子还没有用早膳吧?”
“是,臣还没有。”
“去,给太子添置副碗筷。”
萧定权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是怕拂了陛下兴致,徒惹人不快,只能谢恩后坐在位子上,看着陈瑾命内人们布菜,他忍不住趁机偷偷打量着陛下,许是刚睡醒,陛下一贯淡漠的眉眼今日竟是难得带着几分柔和暖意,如同店内火炉里燃烧着的炉火,有些让他留恋这份温度。
“太子在看什么呢?”萧睿鉴一早就看见了小太子偷偷瞄自己的眼神,心里竟是有几分满足。
“臣失礼。”萧定权惊觉自己的失礼,忙收回眼神,低头看着自己桌案上的碗碟。
“无妨,这里不是朝堂,太子不必拘礼。”
萧定权一向机敏聪慧,听出了画外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陛下,而萧睿鉴则是不紧不慢的咀嚼着,待他咽下嘴里的东西,轻描淡写的道:“时间仓促,朕已经命人抓紧赶制了,近日工部会将你冠礼之日所穿的袍服送到东宫。”
“陛下!”萧定权难掩欣喜,从他不顾劝阻入宫劝走卢世瑜等人开始,他心里早就打消了自己冠礼的念头,本是不敢再奢望,但是却依然难以放下那份期待。这几日他虽然身处东宫,但是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扰,所以萧定权对此当真是尚不知情。
“待朝堂之上,希望太子不要让朕失望。”
这一次,萧定权分明从陛下的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鼓励之色,萧定权只觉得心头一热,起身行礼道:“臣定不负陛下期望,臣,谢陛下成全。”
萧睿鉴摆手示意他坐回去,他看着萧定权在自己面前难得露出的轻松之态,自己也不由得开心,正想和他说些家常,就见萧定棠来了。
“爹爹,儿给爹爹请安了。”比起萧定权的一板一眼,他动作里则是带着几分讨陛下欢心的随性亲近。
“大郎今日来的倒是比以往要早。”
“爹爹说的哪里的话,儿心里始终挂念着爹爹,儿一想到日后恐不能常伴爹爹身旁,就格外舍不得爹爹。”萧定棠天生嘴甜会讨圣心欣愉,也不怪前世萧睿鉴那么宠他,这里面并不全是因为中书令与权术,毕竟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萧睿鉴听了没什么表示,倒是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一旁低头不语的小太子,萧定权感觉到陛下在看自己,本就忐忑的心更是飘忽不定,垂了眼眸起身道:“想必大哥有事找陛下,臣不敢打扰,陛下,臣先退下了。”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看你们父慈子孝吗?
“三郎这就要走?”萧定棠心里不满,插言道,“三郎可是在刻意避着我?”
“大哥说的哪里话,只是今日本宫确实有事,怕误了事惹陛下生气。”萧定权虽然在陛下面前谨小慎微,但是他到底是先帝册封的储副,如今的皇太子,自小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不因身份,萧定权那一身与陛下如出一辙的骄傲天性也不许他在其他人面前失了体面和威严。
萧定棠虽然满心不快,但见萧睿鉴默许,他也不敢造次,他已经知道了太子将行冠礼一事,一想到日后要与太子君臣相称,萧定棠心里难免忿忿不平。
“陛下,臣可否住回报本宫。”萧定权忽然想起,虽然禁足已经解了,但是碍于陛下喜怒无常的性格,更何况他本就摸不透天心,最近则更是看不清陛下的心中所想,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问一句比较保险。
“回头令工部将袍服送到报本宫吧,也省的你再折腾了。”萧睿鉴倒是没有反对,现在他住在外面,反而会更自在一些,总好过日日在自己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好得多。
“谢陛下。”
见萧定权走远,萧定棠这才凑到陛下身侧,贴心的替他倒上茶水,半跪在他膝边:“爹爹,儿舍不得爹爹。”
萧睿鉴见状有些心软,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知道怎么让自己心疼他,比起倔脾气的小太子,的确要更得自己心意,只是萧睿鉴同样很清楚,他的小太子也是卢世瑜面前会撒娇求饶的学生,是武德侯面前会肆意哭泣的顾阿宝,是他亲手将小太子变成了不敢逾越君臣之礼的储君。
“大郎,爹爹其实一直都很宠你,但是爹爹先是这个国家的皇上,才是你的爹爹,你不在其位,有些事你不懂,其实爹爹也不能决定很多事,有很多事并不是出于爹爹的本意,不要怪爹爹。”萧睿鉴温柔的抚摸着长子的发髻,而这些话却不知是说给眼前的萧定棠,还是已经走远了的小太子。
“爹爹,儿都懂。”萧定棠顺势将脑袋枕在陛下的腿上,心满意足的享受着陛下的爱抚。
出了皇宫后,萧定权骑着马回到了报本宫,刚进府,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逢恩正在府里的假山旁不知道捣鼓些什么,萧定权玩性大起,蹑手蹑脚的走到顾逢恩身后,猛的一下拍在他的肩膀,吓得顾逢恩一个激灵。
“殿下!”顾逢恩拧眉看他。
“嚷什么嚷,这是我家,谁让你进来的。”萧定权装作要追究的样子,但是却唬不住从小一起长大的顾逢恩。
顾逢恩撇撇嘴,根本不接他这茬,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殿下,您冠礼之后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了,到时候殿下可得保佑我。”
“整日捣鼓些小孩子的玩意,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春闱将至。”萧定权嫌弃的看了一眼满身泥土的顾逢恩,除了那身进士服,什么名贵的衣服在嘉义伯眼里都与粗布白衣无异,但是一想到顾逢恩这是担心自己,所以才特意整日待在这里等着自己,萧定权的心里不禁一阵温暖。
“临时抱佛脚有何用,殿下放心,我一定能考取功名。”顾逢恩反驳他,其实相比于春闱,显然在顾逢恩心里殿下更重要。
“看你考不上,舅舅怎么收拾你。”萧定权吓唬他。
然而话刚出口,萧定权就想到了武德侯出京一事,舅舅必然是看不了逢恩的春闱结果了,想到此,他神色有些暗淡,看着顾逢恩问道:“舅舅他,已经走了吗?”
倒是顾逢恩不甚在意,大大咧咧的道:“快了,殿下放心,长州有我父兄在,绝对不会出事。”
有我顾家在,殿下也绝对不会出事。
萧定权和顾逢恩拌了几句嘴,两人在一起打闹一番,萧定权才令人沐浴更衣,然后便前往卢世瑜的府上,平日里他从宫里出来时,最常去的便是老师那里了。
更何况他有许多话想问想说,以及回想起老师那日眼神里分明的责备,萧定权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没办法,从小被吓出来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