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终可闻》律鹤

3、准备冠礼

　　萧睿鉴免了他晨省昏定，萧定权难得能睡得自然醒，虽然依旧夜里噩梦缠身，但是醒来时看着熟悉的陈设，以及屋内空气中隐隐约约残留着龙涎香气，莫名让萧定权再次安心的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而这次萧定权的梦里不再是自己雪夜的悲鸣，不再是阴森的刑部大牢，神秘的控鹤衙或是暗无天日的宗正寺，而是幼年尚在王府居住时的那处景致。

　　这一次，萧定权睡得安稳香甜。

　　“陛下，您真的是要大郎离京之藩吗？”赵贵妃紧紧捏着手里的丝帕，眼睛里含着泪水，眼看就要决堤而出，轻柔而委屈的声音令人不禁动容。

　　“他去找你哭诉了？”萧睿鉴丝毫不为所动，始终埋头认真的翻看着太子前日交上来的窗课，太子的这一手字皆师承当今的吏部尚书，太子太傅卢世瑜，甚至隐有青出于蓝。萧睿鉴看着纸张上苍劲有力的字，写字之人虽有意藏锋，但是依旧难掩凛冽傲然之势，萧睿鉴嘴角微微勾起，心道太子那一手绝学金错刀，岂是会被外物表象所轻易的掩盖。

　　“大郎这孩子从小就视陛下如神祇，陛下心里还不清楚吗？他哪里敢抱怨陛下的决定。”赵贵妃言罢，抬手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只是他昨日和妾告别，妾实在是不忍心，为人母哪里舍得自己的骨肉即将分离。”

　　萧睿鉴的手狠狠一抖，他不禁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先皇后顾思卿当时已是临别之际，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的便是阿宝，当初那口气一直迟迟不肯咽下，便是想要强撑着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可是，当时的自己做了什么？

　　萧睿鉴不敢再想，他已是活过一世的人，对于上辈子的恩怨他早已看得分明，而他最难以释怀的事情，便是他曾亲手一步步毁掉阿宝，毁掉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以至于这一世萧睿鉴每想起时，他内心的痛苦和愧疚便每多一分。

　　“依照礼法国制，他已经成年，若是他一日不离京之藩，外朝百官的言论便一日不得停歇，人言会怎样议论朕？贵妃是想让朕来替你们背这口黑锅吗？”萧睿鉴放下手里的纸张，抬头看向赵氏，虽然目光不甚严厉，但是依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天威。

　　“陛下，妾不敢！”

　　赵贵妃见状，不敢多言，她本以为昨日太子及卢世瑜等人的行为已经触怒了陛下，所以陛下为了制衡东宫，必然不会放皇长子萧定棠离京之藩，但是却没成想这次她打错了算盘。

　　“你最好是不敢。”

　　萧睿鉴看似不经意的提点了一句。对于萧定棠，他心里也是喜爱的，更是曾经亲手教幼年的萧定棠茶道，但是他更分得清主次利害，留他在京借中书令与太子分庭抗礼，几番斗争最后反而落得个郡王的下场，更是令太子损失了卢世瑜和陆家，这份代价于太子而言，太重。

　　“朕刚刚召了中书令和六卿入宫，共同商议皇太子冠礼之事，贵妃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陛下！”赵贵妃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就见萧睿鉴缓缓起身，赵贵妃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萧睿鉴避开。

　　“你回去告诉大郎，人不能太贪心，该是他的，朕从来没少了他，但是不该他觊觎的东西，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让他安分守己，等太子冠礼毕，就动身离开吧。”

　　而另一个孩子，朕已经亏欠了太多太多。

　　萧睿鉴急召中书令和六卿入宫，为的就是萧定权的冠礼。至于他为什么让萧定棠在太子冠礼后离京，则是因为萧定棠和中书令勾结串通搞出来的那些事，虽然最终没有扳倒太子，但是却间接的令卢世瑜不得不辞官致仕离开，萧睿鉴清楚卢世瑜在太子心里的分量，这次，他要替太子保全卢世瑜。

　　提及皇太子冠礼，中书令李柏舟站在首位面无表情，而六卿各尚书皆是心里暗暗吃惊，户部尚书黄赐向陛下呈上了近日的国库收支，直言国库空虚。

　　“储君乃是国本，黄尚书难道是觉得朕的储君没有资格吗？”萧睿鉴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礼部尚书何道然，“何尚书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依照本朝礼制，太子殿下确实理应举行冠礼。”

　　萧睿鉴点了点头，目光冷冷的扫过李柏舟，然后落在了一旁的卢世瑜身上，问道：“卢尚书，你是先帝指给太子的老师，待太子元服后，还希望尚书能替朕多费心教导。”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令陛下费心，臣定不负先帝和陛下所托。”卢世瑜虽然不知道为何陛下忽然改变了态度，但总归不是坏事，忙躬身行礼。

　　萧睿鉴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概的流程交由礼部统领，由工部和户部配合，全程李柏舟未出一言，萧睿鉴倒是不大在意，待将分工清晰明确后便遣散各官，然后挥手叫过李重夔耳语几句。

　　卢世瑜还未走出宫门，就看见李重夔走过来拱手道：“尚书大人，陛下让我告诉您一句，蜀地陆英所遇的茶马案已难以再进一步，所以，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卢世瑜接过李重夔手里的东西，神色肃然，当即回以一礼道：“臣替陆英先在这里谢过陛下。”

　　李重夔没有受他这一礼，继而转身离开。

　　卢世瑜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枚鹤佩，望着偌大的皇城，眼神愈发的坚定。

　　距离都俞吁咈，君圣臣贤的时代，也许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