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终可闻》律鹤

12、博弈

　　卢世瑜不慌不忙的拱手道：“陛下，臣那晚在贡院值夜，当夜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在后堂的萧定权则是一愣，春闱前夜，老师不是因身体不适而回府了吗？

　　“中书令，你那日可在贡院？”

　　“回陛下，臣当夜留宿贡院核查号房。”

　　李柏舟也表示自己并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张陆正看了一眼陛下，待其微微点头示意，才上前半步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敬宁问道：“贡员许昌平手里的试题，是你给他的？”

　　“是。”

　　张陆正继续问道：“那贡生顾逢恩和贡生陆文普的试题，也是你给他们的？”

　　“不是！”赵敬宁忽然情绪十分激动，有些惊惶的偷偷瞄了一眼李柏舟，而后又俯首道，“不是小人！”

　　“那是谁！”

　　“是…是卢尚书。”

　　一直在后堂的萧定权对于自己的老师受此污蔑简直忍无可忍，对于老师那夜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萧定权也顾不得仔细思考，而是直接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大声呵斥道：“大胆！你这是栽赃！”

　　“站到后面去！”萧睿鉴不满他的举动，皱着眉头朝小太子轻喝一声。

　　虽然萧定权有些不甘心，但是眼下哪里敢忤逆陛下的话，只得微微颔首退了一步。

　　后面的几个问题，赵敬宁的回答却都是将矛头指向了卢世瑜，而卢世瑜也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打算。

　　“臣确有不察之罪。”

　　李柏舟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然而，控鹤卫从赵敬宁家里搜出来的往来信件，竟是齐王的笔迹，紧接着又从齐王府搜出了原件。

　　张陆正眼睛一瞪，指着赵敬宁斥道：“刁吏！你刚才的那番话究竟是谁让你说的！”

　　赵敬宁身体瑟缩，一个劲儿的打颤，不敢抬头，只是唯唯诺诺的回答道：“是…是中书令。”

　　萧睿鉴依然是丝毫不见怒意，而一双深邃的眼睛则是淡漠地看着李柏舟。

　　“回陛下，这件事和齐王无关，都是臣一人安排，那封原件也是臣交给齐王妃的。”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萧睿鉴懒得再纠缠，吩咐了春闱待开，刑部暂时扣留李柏舟的决定后，就先行带着人离开了刑部，留李重夔在这里善后。

　　萧定权刚想上前去找自己的老师，李重夔先一步拦住他：“殿下，陛下说了，让您先给嘉义伯送回去，陛下还让殿下告诉嘉义伯，说这次是给他提个醒，以后要学会谨言慎行。”

　　经他提醒，萧定权才想起自己心里着急找老师问清楚，而忘记了刚刚在问话时顾逢恩还挨了四记廷杖，他看见老师的背影消失在刑部门口，强行掩盖住心里的失落，转身去了刑部大牢去找顾逢恩。

　　回宫后，萧睿鉴并没有换下衣服，而是坐在书案前仔细的看着萧定权刚交给他的那篇正楷千字文，明显的急就章，萧睿鉴毫不客气的提笔在上面勒了二十四个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李重夔就带着李柏舟来了，说是李柏舟称自己有要事禀报天子。

　　萧睿鉴冷笑一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李柏舟还是穿着那身象征着中书令一职的紫袍，显然是他们前脚刚离开刑部，李柏舟就翻了口供，声称自己和齐王是被冤枉的。

　　“陛下，科考一案，臣和齐王是冤枉的，请陛下明察！”李柏舟的语气可谓是像极了蒙冤受屈。

　　李柏舟一进门就跪倒在萧睿鉴面前，他是两朝的老臣了，从官三十多年，一身见人说人话的本领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此刻表面功夫做的倒是到位极了。

　　“中书令，科考案是你当着那么多人亲口承认的，现在反过来跟朕说你冤枉。”萧睿鉴缓缓开口，微微一顿，转而厉声质问他，“你是在拿朕开玩笑吗！”

　　“臣不敢！”李柏舟叩首。

　　“你有何冤枉的？”萧睿鉴一向知道恩威并施，对于李柏舟这种人既不能放任不管，但也不能过于强硬。

　　“臣看过了那份所谓出自齐王的往来信件，上面的号房，不是顾陆二人的号房，陛下，这明显是有人要栽赃！”李柏舟抬起头直视着陛下的眼睛。

　　“那中书令若是没做亏心事，当时为何要认？”

　　“陛下，齐王是陛下的儿子，也是臣的女婿，这份爱护之心，陛下也是能体会的，请陛下明鉴！”

　　“可是那老吏的话，中书令如何解释？”

　　“陛下，连证据都能伪造，收买一个区区小吏，又有何难？”李柏舟抢先道，“陛下，有人污蔑朝廷重臣，构陷国家亲王，臣请陛下允许三司介入，彻查此事！”

　　萧睿鉴眯着眼睛，右手揉着额头，随口问道：“以中书令来看，这件事是谁干的？”

　　“能将笔迹模仿的如此逼真的，这世上只怕是除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傅卢世瑜，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太子？”

　　“是，当晚太子曾去见过卢世瑜。”

　　这件事李柏舟早就令人事先错开了号房，更是肯定太子一定会来贡院找卢世瑜，就是为了到时候反将一军，他当着那么多人亲口承认，也是因为当时有多少人听见他承认，那么现在就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怀疑到东朝的身上，所以这会儿他胸有成竹，自然不怕把事情闹大。

　　然而萧睿鉴面无表情，不见怒意也不见惊诧。

　　“太子是朕的太子，中书令倒是比朕还清楚太子的动向。”萧睿鉴淡然一哂，“那晚朕命人去找卢世瑜核查试题，当晚并没有见太子踏入过贡院一步。”

　　李柏舟见状，心里不禁暗自想道，陛下平日里因武德侯而对太子一直颇有忌惮，心怀猜忌，再者他为官三十余年，自然见识到了许多人没有见识到的东西，因此他同样知道自己与齐王最大的筹码，就是陛下和太子之间的隔阂，

　　“就算太子当夜没有去贡院，也不能肯定他没有与卢世瑜事先串通，陛下，卢世瑜可是他的老师。”

　　萧睿鉴当即纠正他道：“称殿下，中书令，你为官数年，连基本的君臣之礼都忘了吗？”

　　“刚刚你说，考试时号房是错开的？”

　　“是。”接连被驳，李柏舟的脸色不太好看，而且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太好的感觉。

　　萧睿鉴脸色一沉，刚刚的平和淡漠早已消失，凌厉的眼神看向李柏舟，毫不客气的质问道：“那间因为漏雪而空置的号房已经经过后半夜的紧急修缮而正常使用了，难道中书令特意留在贡院核查号房，没注意到这一点吗？”

　　闻言，李柏舟骤然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