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嫁》篙和

6、四 夜之雾（转章）

　　“不要！主人……呜呜……”
　　“呼……好了好了！”
　　年轻的男子满溢地拍拍手，望着扶着墙不住干呕的少年，魅惑的笑容自唇边荡漾开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少年抬起头，有些恼火地看着他。
　　“沙夜……”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自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朔月：“从今天起……你自有了……”
　　“……真的？”少年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子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少年迟疑了一下，突然站起身，飞快地绕过他，跑进了无边的黑暗中。男子默默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珠儿……我们就要重逢了……
　　你开不开心？
　　七年后，江南。河道纵横，杨柳堆烟。
　　“尘烟！尘烟！沙夜公子来了！”一个小丫头欢笑着跑过寂静的街道，拐进了路边一座装修华丽的小红楼里。红色的小楼立刻热闹起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奔走相告，簇拥着来到最里面的一将房门口。门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少女们立刻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将房中人团团围住。
　　“哟～尘烟！看你！都要出嫁了，还是这副样子！”为首的醉红双手叉腰，圆睁着一双杏眼看着面前娇羞的少女，虽然恼，语气中却是掩不住的宠溺。
　　“就是就是！”
　　少女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将烟尘推到梳妆镜前坐好，为她打扮起来。焕然一新的烟尘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而铜镜中的自己也向她头来赞许的目光。一双手臂环柱了她纤细的腰身，一声轻微的抽泣声从耳边传来。前一刻还叽叽喳喳的少女也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尘烟……祝你幸福……”醉红搂着少女，低声地哭泣：“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时间仿佛倒回到十五年前那个风雪之夜……
　　“大爷～醉红出去补补妆，一会就回来～”
　　“好好好～那你要快点哟！”
　　“醉红知道～”
　　醉红挣脱了环在腰间的一双脏手，跌跌撞撞地走出小红楼，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寒风卷着冰冷的雪花钻进她的脖子里，让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醉红摇摇头，准备回去，一阵微弱的啼哭声拖住了她离开的脚步。醉红四下张望，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不远处，一个女婴躺在一堆垃圾上，无力地伸出双手，像个被抛弃的烂娃娃。
　　怎么办……
　　收养她？嬷嬷一定不许。
　　可是……
　　“醉红！你这死丫头在磨菇什么？！怠慢了客人，老娘打断你的腿！”小红楼里，一个老太婆一遍安慰着愤怒的客人，一边大声咒骂着醉红。话音未落，她便愣住了，所有的客人不约而同的随着她的视线望向门口。门外，小红楼的花魁醉红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婴孩站在门口，一袭火红的长裙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宛若一只彼岸的花……
　　自然又是一顿暴打。
　　“你要收养她我不反对，不过我不会另外给你钱。你自己想清楚吧！”临走前，嬷嬷望着浑身是伤的醉红，冷冷撇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她没有念过书，只能仿照着自己和姐妹们的名字，给这个女婴起名尘烟,教她弹琴，将她抚养长大。尘烟很漂亮，也很懂事，所以也难怪沙夜一眼就看上了她。
　　沙夜，少年钦差，带着神一般的光芒光临了这一江南的小红楼，只一眼便看重了这还没有开始接客的尘烟，并一掷千金地买下了她的初夜。临走时，他拉着她的手，许下了一个诺言：
　　“尘烟，一年之后，我带你走。”
　　“姐姐，一年之后，我带你走。”
　　尘烟跪下，向着醉红磕了三个头。十五年来，醉红为了养她，花尽了自己赎身的银子，这恩情，怎能教她忘记？！
　　马车绝尘而去，醉红追了几步，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春风又绿江南岸，当年的少女一去不复返。只醉红依旧痴痴地等。只是她不知道，那个承诺，已被她带回彼岸，再也不会回来了。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夜的沉寂。沙也抱起血泊中的女婴，颓然坐在地上。床上的妻子平静地睡着，却再也无法醒来。
　　“夜……”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自黑暗中浮现出来。接着月光，可以看到他唇边魅惑的笑容。沙夜抬了下头，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颓然的坐着。
　　“沙华……”男子报过怀中的婴儿，轻轻地唤着：“叫她沙华……十四年后，我带她走……”
　　“休想！”沙夜抢过婴儿，流着泪亲亲吻她小小的脸蛋。
　　“随便你……到时候你自然会求着我带她走……因为……”男子微笑着，象一个影子，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她跟本就不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