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耳朵里面有一只蝉

2、第2章

　　顾星河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右耳火辣辣地刺痛着，他下床去浴室里照镜子，耳垂上渗着浅红色的血水，他毫不在意地拿毛巾擦了擦，洗漱好后随便穿了件短袖便出门了。

　　走时忘记拿校服，一出了公寓的大门，风一吹还有点冷。

　　顾星河深吸了一口气，头一侧，便看到大门口的不远处，有一辆高级轿车停着。他眉心微微一蹙，不加理会，径自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轿车看他行走起来，便慢慢地启动，缓缓地跟上他的步伐。车靠到他身边的时候，车窗被慢慢摇了下来，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西装，看上去很精神。男子朝着顾星河笑道：“少爷，今天也不需要我送吗？”

　　顾星河只微微侧眼看了看，没回应。

　　男子继续问到：“那今晚放学我还是在老地方等你，昨天去接你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你已经回去了。”

　　顾星河开始觉得厌烦，他忽地停下脚步，车来不及刹车，往前开了点，男人又耐心地倒回了他身边。

　　顾星河面无表情地紧盯着男人的脸，缓缓说到：“你顾好我爸就够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男人原本微微笑着的脸顿时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显得有些尴尬，“我知道了。”

　　顾星河冷漠地迈开脚步，车子没有跟上来，只是停在路边，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男人才重新发动轿车，独自驶离。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离学校越近，路旁的早饭摊位便越多，在清冷的早晨蒸腾着暖和的白雾。

　　林忍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了一家手捏饭团的摊位前。他看了眼菜单，思考了一会跟摊位老板说：“给我拿个咸蛋黄饭团，不要加油条。”

　　“好嘞！”老板麻利而迅速地捏好饭团，递到林忍手上，“拿好啦。”

　　林忍扫完二维码付好钱，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校门口那边，停住，等待着，朝四周张望。

　　“林忍，怎么还不进去啊？干嘛呢？”周穆阳边吃着包子边走到林忍边上，他是林忍的朋友，两人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同班。

　　林忍笑了笑，把怀里的饭团藏藏好，“我等会再进去，你先去教室吧。”

　　周穆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没多问，就说了一句那我先进去了，便走了。

　　林忍站在寒风中，有些瑟缩地裹紧了身上的校服外套，他朝着四周不断张望，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身影，失落地往围墙边靠了靠，能少吹点风。

　　这时，人已经少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学校里走着。门卫在门卫室内看到他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打开窗户问他：“林忍，等谁呢？还不进去，都快打铃了。”

　　“我等会就进去。”林忍这么回答着，礼貌地朝门卫笑笑。

　　门卫有点纳闷，“什么事啊？要不你进来等吧，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林忍刚想回他，眼角余光就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婉拒了门卫的好意，一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门卫伸着头看了一眼林忍奔跑去的方向，发现了顾星河，于是摇着头叹着气把窗户关上了，小声嘀咕着：“就连这孩子也被祸祸了……可惜啊……”

　　林忍跑到顾星河身边，微微低着头努力地跟紧顾星河的脚步，一边从怀里把饭团掏出来，递到顾星河的面前。

　　“给你。”林忍有点腼腆地说到。

　　顾星河侧头看看他，只看到他头顶的一个发旋。他没理林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这个学校里，躲着他的人很多，但想要巴结他的人也不少。

　　林忍见他没理会自己，伸手想拉他，却又胆怯地收回手，依然紧跟着顾星河，执着地把饭团递过去，解释起来，“里面没有加油条，我知道你不爱吃。”

　　顾星河突然停下来，表情十分严肃。

　　林忍也停下，偷偷地抬眼看了看他后马上低下了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油条？”顾星河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个小个子有些眼熟，他想了会才想起，是昨天那个奇怪的人。

　　“我……听别人说的……”林忍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顾星河从林忍手里拿过饭团，饭团还是温的，他狐疑地望住林忍，发现他的鼻尖和脸颊红彤彤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以后别跟着我。”他警告着林忍，转身就走。

　　林忍见他没有拒绝自己的饭团，雀跃地跟在他身后，完全没有把顾星河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顾星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翘起的短发，突然发现他带了个耳钉，耳垂还微微发红渗着血丝。

　　他有些好奇地小声问到：“你昨天去打的耳洞吗？耳朵好像有点发炎了，疼吗？”

　　顾星河没有理他，捏了捏手中的饭团，在走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丢了进去。

　　林忍僵在原地，看看垃圾桶里的饭团，再看看他已经走远的身影，轻叹一声后，笑了起来。

　　林忍在打铃前一秒到达教室，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周穆阳很震惊。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到过。

　　“你到底去干嘛啦？”周穆阳翻开课本假模假样地挡在面前。

　　林忍朝他摇摇头，给他做了个不告诉你的表情。

　　周穆阳有些不满，嘟哝着，“搞什么啊，还装神秘。”

　　关于自己的这些秘密，林忍不想告诉任何人，至少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早读课结束，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吵吵嚷嚷，吃早饭的吃早饭，闲聊的闲聊，睡觉的睡觉……学生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其中还有极少数的人，被迫着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正专心看书的林忍被一阵哄闹声惊扰，他回头看，教室的后门口角落里，一个胖子正瑟瑟发抖地坐在垃圾桶上，屁股卡在桶口不上不下。在他旁边的那几个学生狂笑不止，还有出口辱骂的，而更多的人则是视而不见。

　　“猪磊被垃圾桶卡住了！”

　　“臭死了，果然是猪！”

　　“哈哈哈哈！”

　　林忍看着，觉得无聊。

　　周穆阳戳戳他的后背，凑过去悄声跟他说：“这群人也太过分了。”

　　“嗯。”林忍简单的回应了一声。虽然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去阻止，包括他自己。他默默地转头继续看书。

　　“诶，是大少爷来了。”周穆阳忽然说到。

　　林忍立刻回头，果然看到了顾星河，他靠在后门的门框上和班上的人聊着天。

　　周穆阳口气带着些嘲讽，“大少爷就是不一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还有这么多人追捧，你知道吗？十二班那个长得巨可爱的李仙仙，前几天跟他表白了。”

　　“是吗？”林忍嘴上这么问着，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顾星河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他不是跟隔壁班的谈着嘛，居然还答应了李仙仙，真是渣。”周穆阳还在说着，口气越来越酸。

　　林忍笑了下，揶揄周穆阳，“是你喜欢李仙仙才看不过去的吧。”

　　周穆阳被他戳破后有点窘，一挥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挠他痒痒，“你知道的太多了！”

　　“哈哈哈，别闹！”林忍在周穆阳的怀里挣扎着特别不自在，他的目光停留在顾星河的身上。

　　顾星河右耳的墨蓝色耳钉在阳光下闪耀了几下，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暗处的视线，突然便朝林忍那边看了过去，两人短暂的对视了几秒后，他躲开了视线。

　　“喂，你们不觉得无聊嘛？有什么好玩的。”顾星河不耐烦的跟那几个欺负同学的人说到。

　　那几个人听到顾星河这么说，收敛了一下，都各自散开了。那个被他们称之为“猪磊”的胖子，叫朱磊。因为先天原因过度肥胖，性格又懦弱，总被班上的欺负。他擦了擦眼镜后面的眼泪，艰难的从垃圾桶上爬下来，校服上的污渍已经擦不干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蹒跚着步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周围的同学们都嫌恶的掩鼻。

　　“好臭啊。”

　　“臭死了。”

　　他只能当做没听到，默默地擦眼泪。

　　顾星河安静地看了一会，对他的朋友张楠说：“你们天天这么玩，有意思吗？”

　　张楠不屑地瞥了那群人一眼，“是没意思，我可不参与他们，不过有时候还挺搞笑的。”

　　“坐在靠墙第二排的那个小个子叫什么？”顾星河又看向林忍那边，林忍还在和周穆阳打闹着。

　　张楠确认了一下位置，说：“他啊，叫林忍，怎么了？他惹到你了？”

　　“不是，随便问问。”顾星河发现林忍已经不再看他了，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

　　“我就说不应该啊，他可跟我们不一样。”

　　“怎么说？”

　　“全年拔尖，成绩好又听话，从来不惹事，老师们的宝贝疙瘩。”张楠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言语中的冷嘲热讽。

　　“我回去了。”顾星河听完，甩甩手离去。

　　“诶，这就走了？”张楠在他身后喊。

　　“快上课了。”他头也没回。

　　张楠偷偷地呸了一口，“谁还不知道你。”

　　一分钟后铃响了，但顾星河根本没有回教室上课。他去了一间没人使用的视听教室，把窗帘都拉上，躺在椅子上睡觉。闭上眼睛前，他又想到了林忍，总觉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