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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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黎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他从机场中出来，就看到了冉放百无聊赖的靠着接机口的柱子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好像等待了很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黎尚把随身行李扔进了对方的黄色野马里。他走了两天，这座城市好像提前步入了夏季。风吹在他的身上是温暖的。来往的行人正在用不同语言交谈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倦意。硕大的LED广告牌在不远处发着光，像是某种科幻的灯塔。
“刚到没多久，下了直播就来了，有点累。”冉放在高速上猛踩油门，灵活地超越了几辆卡车，“这次回去怎么样？”
“凑合，他让我回家替他的班，我没答应。”黎尚迫不及待地拿出烟抽了一口，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也是，等回头我们赚钱了，好好再回去让他们看看。”冉放笑着说。黑暗中有两颗红色的火星一亮一灭，就像凌晨起飞的航班随即消失在深夜中。黎尚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辈子他们再回去的机会渺茫，那些记忆早已随着这座城市的风破碎在他身后，他不想回头，哪怕终日与噩梦和幻境为伍，也不愿再去面对那个早已没有他存在的地方。
另一条出路已经被自己亲手斩断，又何苦这个时候再去回头看呢。
“哥，老李说这周五下午可以，还是老时间。”
黎尚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他对那个刻意呈现平和气氛的房间十分抵触，还有老李，黎尚觉得那是像蛇一样的男人，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无可遁形。但他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如今愿意免费做心理咨询的人并不多，或者说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
算了，离周五还有三天，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下班，写没人看的小说，再做几个愚蠢的噩梦。
黎尚到了家连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速地入睡过。这次的梦一如既往地单调且俗套。他梦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滩，那是个连太阳都看不到的阴天，淡灰的云层深浅不一，沙子被白色的碎石覆盖，海底的礁石和鱼类的尸体被不断地冲刷到岸边。他捡起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发现是雕像的眼睛。那只眼睛被雕刻成流泪的样子，海鸥从他头上掠过，叼走了那只眼睛，然后吞了下去。黎尚坐在一块礁石上，看见手掌被尖锐的喙划出了一道翻开皮肉的口子，并没有血流出来。他听着海浪在脚下的哀嚎，夹杂着碎石把他的下肢割得体无完肤。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鹰，它的脚下是成堆海鸥的残骸。鹰慢慢地逼近黎尚，鲜黄的爪子抓紧了他的肩膀，扣进了他的血肉。他看着那只鹰，然后左眼被一下子叼了出来。他用仅存的视力看着对方正撕咬着自己的眼球，然后慢慢地吃了下去，就像那只海鸥曾做过的一样。
“活下去。”他听到有人这么说，声音像是叹息。
他在转天的下午醒来，阳光已经从百叶窗刺进了他的房间。窗外人们的笑声轻而易举覆盖了他的梦。黎尚把还残存在脑子中的碎片飞快地记录了下来，然后打开窗，海浪的声音依然在，他心中的不安便消失了。黎尚打开手机看了看，并没有什么需要回复的信息，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他走下楼吃了午餐洗个澡，便换好衣服准备骑车出门。
他到咖啡店的时候时间刚好，黎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了根烟，想着周五该如何回答老李的问题。
“今天来的这么早？”他听到有人在问他，黎尚笑了笑，把烟切给了对方一支。他们聊了聊新上的电影，尽管他一部也没看过；他听着对方抱怨自己的老婆花钱太多，咖啡店的收入根本不够养活一家几口人，却在最后又笑着给他看自己孩子的照片。黎尚喜欢这样的对话，这种类似朋友之间的闲聊让他感觉正常，而正常永远是一件对他来说喜出望外的好事。
他们聊了一会，黎尚开始准备起今天的工作。晚班让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遣，他一边擦着马克杯一边放空。时间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已经不知不觉要日落了。黎尚看着落地窗外粉红色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他的同事刚刚去休息了，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人，黑夜在另一处慢慢地覆盖整个平原，栈桥上的细微灯火就像散落的星河。
“又见面啦，”黎尚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之前来过一次的奇怪男人。对方依旧零散地绑着头发，好像比之前更瘦了一些，穿着一件乐队T恤和短裤，手中的钥匙被转得啪啪响。“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
“缪先生？”黎尚已经有些不太确定男人的名字，他尴尬地笑了笑。
“还记得我呢？”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便爽朗地笑了起来，“也不亏我这几天一直来看看你在不在。”
话一出，黎尚感觉有些莫名的尴尬，于是他转移了话题，“今天喝点什么？”
“全冰美式榛果糖浆，跟之前一样，”男人随意地在糕点柜里寻找着，“再来个金枪鱼三明治吧。”
黎尚点点头，他感觉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的脸有些发热，“这几天一直来？”他想问为什么，却到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这离我家比较近，”男人跟之前一样趴在柜台上，从下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黎尚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只不过我之前都是晚上来，因为你说你只上晚班。”
操，黎尚心里骂了句脏话，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男人笑着抓了抓头发，把凌乱的鬓角重新梳了起来，“别紧张，我还想喝咖啡呢。”
黎尚面对这个略显轻浮的缪先生，突然地感到手足无措。对方的确是他的喜欢的类型，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直接从咖啡店回家就到床上那一步。他看着对方，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把咖啡递给了他。
“生气了？”
黎尚摇摇头，对方依然在穷追不舍地说，“别觉得我唐突啊，我只不过就是觉得咱俩投缘。”
投缘？投哪门子的缘？黎尚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这样吧，下班了我请你吃夜宵，咱俩好好聊聊。”男人找了个离吧台最近的座位坐下，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不知道在跟谁聊天。黎尚想要开口拒绝，被男人一眼看穿，“别说没空，就在街头那个烧烤摊，位置我都订好了。”
吃烧烤还专门定位置，黎尚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奇怪了。
夜晚余下的时间过得飞快，黎尚觉得自己手里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利落过。男人时不时地跟他说几乎话，似乎也没有期待着答复。黎尚把店里灯都关掉准备离开，他回过头看见男人站在一片黑暗里，眼睛明亮得几乎刻意，这让他想起来某次噩梦中的场景。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男人把东西收拾好，看着他锁上了咖啡店的大门。
“黎尚。”
“黎尚？还挺好听的，我叫缪容家。容易的容，家庭的家。”他很自然地想要去接黎尚的包，但是被对方一下子扯住。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气氛变得慢慢地僵硬起来。黎尚看着缪容家叹了口气，“我就见过你两次，怎么一次比一次紧张？”
废话，你也知道就见过我两次。黎尚在心里默默说，顺手把包拿了回来。缪容家在昏暗处点起一支烟，黎尚走过去也叼了一根，对方熟练地为他点起了火。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风吹过黎尚的头发，他看着缪容家的眼睛，却丝毫找不到自己的倒影，海浪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黎尚摇了摇头把烟踩灭，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铃声。这么晚除了冉放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他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是黎尚么？”
“对，您是？”
“我这里是派出所，麻烦您过来一趟，您弟弟跟人打架，来所里了解了解情况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