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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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聒噪，树影斑驳。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仿佛盛夏就一直都是那样，不会改变。
时雨泽父母查询到了她的比赛成绩后，不由分说地带她去吃大餐。据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女儿太棒了，需要庆祝。
父母们总是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法去爱自己的孩子，在他们眼里，时雨泽那么令他们惊喜，但倘若时雨泽没有发挥的那样出彩，父母也会认为她是全世界最棒的。
看到屏幕上的成绩，时雨泽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窃喜。地区赛的满分是十分，评委打分后除去最高和最低，她的9.6是赛区最高。
复赛在八月中旬，依旧是地区复赛。
选曲于是又变成了令人头疼的问题。
三天后，时雨泽的声乐老师打来了电话。
声乐老师这个暑假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出差，所以时雨泽上课的时间不太多，父母接到电话后，先是有一些惊讶，接着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轻轻拍了时雨泽一巴掌：“你老师要专门回来教你唱歌！”
时雨泽愣了一下：“啊？”
“啊什么啊，你老师看见你的视频了，夸你唱的太棒了，”母亲道，“明天就去上课！”
这天晚上，时雨泽期盼太久的音乐与歌手终于到了最终决赛。
节目七点开始，时雨泽五点就吃完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
“还有俩小时呢，你先回屋想想选曲吧，别从这里对着电视，毁眼睛。”母亲道。
时雨泽恋恋不舍的离开沙发，回到屋里找灵感，希望可以有一首适合自己的歌。
在屋里待了没有二十分钟，时雨泽就憋不住了：“妈，什么时候七点啊……”
母亲被她气笑了：“你这孩子，现在还不到五点半呢，急什么。”
时雨泽不太开心地溜进书房，打开电脑。
她想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在火焰上炙烤，焦灼又忐忑。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些情绪的源头是某一个人，出于某一种思念。
终于挨到了七点，时雨泽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沙发上，听到熟悉的音乐开场。
一开始播放了几小段歌手的自述。
段蘅穿了一身纯白的长裙，坐在录播室说：“我不知道自己的风格，可能是因为我什么歌都唱，所以大家对我的概念也比较模糊。以前我也和我妈说过，歌手要有辨识度，要有特色，但是后来我想，或许我可以尝试各种曲风，让这个舞台看到一个全新的段蘅。”
她说话时，消弱了歌唱时那股疯狂的感觉，温柔平静，有一种自己和自己交流的亲切感。或者说因为她的笑太过于动人，只要看到那抹笑意就有去靠近她，拥抱她的冲动。
段蘅在总决赛的选曲是《myself》。
她穿了一件金色的上衣，领口和袖口都做了一些修改，上衣后摆处飘出两片金色的纱，在舞台灯光下，宛如天使的羽翼。
唱歌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是散发着人难以靠近的气质。段蘅的音色在中音与高音域都有不同而难以言说的魅力。
倘若说在主歌时那声音如雪地上奔腾跳跃的红杜鹃，那么在副歌部分，就像是火中振翅而飞的凤凰。
有一种……日出的感觉。
时雨泽知道，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段蘅。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的心跳得那么快，好像不捂住心口就会有别人听到，听到自己不可言说的激动。
怎么这样激动，怎么回事。
当段蘅唱至最后的高音，握紧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时，时雨泽感觉自己也被抬起，飘在空中看着她。
然后是猛然落地的快乐，伴随有一点点的惆怅。
段蘅唱完后，抱着话筒轻轻蹲下。
起初时雨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待到她的导师去将她扶起，时雨泽才看到原来是她哭了。
怎么哭了呢，明明唱的那么好。
有一种冲动直直地抵着时雨泽的全身，她感觉此刻自己想要去操场上跑步，或者去大喊一首这样的歌。
去宣泄一些什么。
节目最后，人们要进行投票。
投票结果是实时计算的，最后一轮投票，台上是冠亚军之争。
是段蘅和另一名女歌手。
时雨泽看过另一名女歌手的表演，知道她也是一位出色的人，只是她的声音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
冠军一定是段蘅吧，时雨泽默默的想。
直到最后的导师投票。
段蘅的导师把票投给了另一位歌手。
时雨泽不懂，这是为什么。
那一刻她想，自己一定看走眼了吧，段蘅一定是第一啊，她的导师明明那么喜欢她。
只是当最后结果公布时，时雨泽再怎么想把自己掐醒，都宛如置身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在这个夜里，时雨泽梦见了段蘅。
段蘅的模样有一些不甚具体，穿着那件漂亮的雪白色连衣裙，时而穿行在深宫旧院中留连戏蝶，一转眼又站在舞台上，长靴在地板上留下清脆的响动。
她那么棒，可以驾驭那么多曲风，在时雨泽心中，是那么的无所不能。
梦中时雨泽哒哒哒地向段蘅跑去，她感觉到了自己脚下是不真切的梦，却依旧大步向前奔向那个人。
她看见了段蘅的笑，在一片桃花中，笑着春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时雨泽望向段蘅，段蘅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们之间一直隔着那样一小段距离，时雨泽无法靠近，无论她多么拼尽全力地去奔跑。
就像人行走在地上，月亮就在前方，却怎么都无法靠近，也感受不到。
时雨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母亲令她洗漱完毕，又把她打扮了一番，时雨泽才知道自己今天要去上声乐课。
只是平时似乎也没有那么隆重的，时雨泽转了一下脖子，试图把领口那几颗扣子弄得松一点，自己快要被热死了。
“这是时雨泽，”声乐老师拉过她的手，“雨泽，这是凌老师。”
那位凌老师是一名漂亮干练的女人，和颇有艺术随性气息的声乐老师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老师好。”时雨泽腼腆的笑了笑。
那位凌老师也对她笑了一下：“你下次比赛打算唱什么歌？”
时雨泽心里有点慌，她这几天只顾着庆祝了，根本没有考虑到选曲。于是她的大脑飞快运转时，嘴里已经吐出了一个单词。
“Myself.”她道。
那一刻，时雨泽感受到两位老师整齐而惊讶的目光。
声乐老师道：“就是昨天音乐与歌手里面段蘅唱的那一首吗？”
时雨泽耳根发红，点点头：“嗯。”
凌老师欲言又止了一下，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声乐老师。
“她是个好苗子，虽然应该选一选这个年纪的歌，”凌老师开口道，“但是我们应该让她试一试。”
时雨泽心里疯狂打鼓，《myself》她只在昨天听过一遍，有几处歌词都是英文的，她只是模糊着记得大概发音。
怎么办，时雨泽觉得此刻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她至少应该选一首自己会唱的歌，不应该这么草率的定夺，她想。
但是时雨泽还是唱了，她不好意思在老师期待的眼光里说，抱歉老师这首歌我不会唱。
没有伴奏，没有话筒，只有时雨泽拼尽全力的怒吼声与呐喊声。
她不知道自己唱错了几处，她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连眼前教室的景物都看得不清晰。
时雨泽唱完后，红着脸低下了头：“对不起老师，我还没有练好……”
她看不见两位老师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几秒钟的等待是那么的煎熬。
于是当时雨泽听到掌声时，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声乐老师，试图得到一些细微的提示。
她却只看到了欣喜，除此之外，其他情绪便不是她能读懂的了。
凌老师轻轻拉过她一只手，问道：“你以后想要当歌手吗？”
这个问题对时雨泽来说就是一个无解的迷，她无法知道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或许并不是歌手而是老师。
“我……不知道。”时雨泽只能这样回答。
凌老师笑着叹了口气：“真是个好孩子。”
时雨泽不知道两位老师在打什么哑谜，她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凌老师道：“有些事，你现在可能理解不了，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歌手，首先要做的是成为自己。”
在时雨泽迷惑的眼神中，凌老师继续说：“你的选曲，风格，咬字，都太像段蘅了。”
“你不需要去模仿任何人，你应该做好自己。”
时雨泽心想，自己确实好像理解不了这些。
在很多时候，她就是想去学习段蘅的唱法，段蘅的声音，一步步向自己心爱的歌手靠近。
可是，自己的风格又会是什么样呢，像之前自己的谱曲那样吗。时雨泽纠结着，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但是如果以后你不想当职业歌手，你就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开心就好了，”凌老师仿佛会读心术，一眼看穿了时雨泽的心事，“不管你最终决定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告诉你，你拥有的潜力像是一座金矿，只要你肯挖掘，就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说实在的，时雨泽害羞的要把脸埋在地里了。她从来不缺少夸赞，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同段蘅相提及。但是这时一种奇妙的欢喜自心底油然而生，就好像暗恋的人突然和自己一同被提及，又害羞又雀跃。
最终选曲确定为《myself》，一周的辛苦排练后，时雨泽到了复赛的会场。
进入大厅之后，时雨泽感觉到和上次有着明显的不同，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却说不上来。
评委老师有几位换了人，大多数还是和上次一样。时雨泽注意到上次那位站起来鼓掌的评委这次不在，却在第一排空出了一个位置。
父母陪时雨泽抽取了出场顺序，是052号。时雨泽看到号码，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把号码贴在胸前。
复赛的候演室比初赛时大了许多，时雨泽依旧找了地方坐下，安静的看着周遭的景物发呆。
时雨泽这天选的演出服是一件到脚踝的波西米亚风连衣裙，母亲还专门为她配了一条项链。其实她认为自己应该穿轻快一点的衣服，但是母亲坚持这件好看，她便也同意了。
等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该时雨泽上场了。她脱掉长裙外的白色风衣，喝了一口水，在舞台后看他人的表演。
依旧是耀眼的灯光。
时雨泽看向台下，正当她想要笑一下时，她猛然在评委席看见了自己梦中的身影。
是段蘅。
她是评委。
她在看我。
她会听我唱歌。
时雨泽深吸一口气，音符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流淌。
此刻时雨泽感受到了台下的目光，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够恰当，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某些音节的处理过分像台下那个人。
此刻时雨泽的声乐老师和凌老师都在观众席间静静地听着。
“雨泽气场变了，”凌老师道，“平时训练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有段蘅的感觉，但是现在没有了。”
声乐老师点点头：“是。”
在几天前，她们还想过是不是应该让时雨泽去寻找自己唱歌的感觉而不是模仿，却没有想到时雨泽在突然之间找到了自己的风格。
十一岁的少年眼里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艳羡的光芒。那一刻的时雨泽扔下了所有虚无的气场，扔下了所谓天才一样惊艳众人的模仿力，只是用最饱含深情的声音，仿佛追随者自己心爱的人。
那是属于时雨泽的气场，像悄悄躲在舞台后跟随台上人演唱的小孩，一字一句，一板一眼，拙劣而成熟。
一曲终了。
时雨泽小心翼翼地望向那个方向，生怕被人发现，匆忙抬眼道：“谢谢评委老师。”
复赛没有了评委点评，时雨泽唱完就要离开舞台。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回头看向那个自己有些不敢看的人，见她正在笑着和旁边评委说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时雨泽的目光。
时雨泽却突然感觉心空了一小块。
她本以为段蘅也会看一看她，或者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她笑一下，或者……
只是这些本也不该是自己奢求的啊，或许段蘅根本不记得自己了吧。
台下依旧有掌声雷动，时雨泽看见父母和老师都笑着对自己挥手，却怎么也没办法像上次那样开心的跳起来。
她想哭，只是莫名的想哭。
“太棒了！”父亲激动地把时雨泽抱起来，“You are my superstar！”
剩下的夸赞时雨泽听不清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抽泣声。
直到凌老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雨泽，别哭了，你是你自己，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我，没有模，模仿，”时雨泽哽咽道，“段，段蘅她，呜呜呜……”
为什么要哭呢？
仅仅是因为段蘅最后没有看自己一眼吗。
声乐老师拍拍她的背：“好了雨泽，别哭了，你今天的状态非常好，你就是需要这种感觉，很棒，很棒……”
凌老师说：“段蘅肯定也觉得你很棒，哭什么哭。”
时雨泽努力忍住泪水，几人皆大欢喜地回家。
还有半个月就要上初中了，时雨泽的父母也开始对她严格起来。比如说不允许时雨泽每天十点起床，以及借来各科课本让时雨泽看。
复赛的成绩也可以查询了，时雨泽看到屏幕上显示各位评委打出的分数，忍不住抢过鼠标：“我看看。”
母亲没说什么，把鼠标让给她，随她看些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段蘅的名字。
她难道不也是评委吗？
时雨泽不甘心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失望中放下鼠标。
或许那天是自己看错了吧，段蘅根本没有来，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和段蘅很像的人。
时雨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段蘅确实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个少儿歌唱比赛上当评委的。于是前几天心中的那几分郁结就通通抛去了九霄云外。
于是那样一个暑假吵吵闹闹地过去了，蝉鸣声渐渐随秋风而变淡，连同那些转瞬即逝的悲喜，一并慢慢远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