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姗姗的故事》小AU龙

8、第 8 章

　　周六下午，运动会闭幕式之后，姜姗姗远眺斜阳，火烧云大片绮丽的色彩，她右手放在心口，一段感情的伊始，多逃不过冲动二字，她生怕一时莽撞的行为唐突了他，沉淀了一周有余，一颗心到底是不再躁动了，朱尔铎扯着她走，顺着人流慢慢远离操场，姜姗姗回过头看行政楼楼顶圆形的建筑装饰，一个念头——已经酝酿四五天的念头分外强烈的踊跃出来，她现在可以着手去实施了。
　　她端坐在化妆镜前，看得见鼻尖分泌出来的油脂和脸颊的黑头，我长得漂亮吗？她问，多数时候她对自己的相貌是满意的，它不会给她带来负累也不会成为她的自卑之处，她脸部的线条很硬，男性一样的僵硬，有棱有角的，当她以一个爱慕者的角色去端详自己的相貌时，便对自己大加挑剔，为什么颧骨这么高？为什么嘴唇这么厚？为什么肤色这么黯淡？她肩膀塌下去，倘若一张白纸上有黑点，你可以将它去除，倘若你得到的就是一张黑纸，你该拿它怎么办呢？
　　“我想试一下八十二号色粉底。”这是晚八点，爱情的魅力真是无可抵挡，不是吗？让姜姗姗匆匆穿一件白色长衬衫，乘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商场的专柜购买粉底，她掂量着自己本月的余额，上妆最动人的商品，价格也是最昂贵的，她递过去银行卡，她要做最美丽的自己，把最美的自己给汤袁汤老师看，是的，她要去见他。
　　姜姗姗，这个女孩子疯掉了，要向老师当面表白，这却是一个理性的决策，她在等待一场责骂，一场数落她不务正业的训斥，他的疾言厉色会打压她目前蔓草般蔓延的欲望，他的不屑一顾是最好的驯兽师，将爱情的野兽关进笼子里去，教她做老老实实的学生。
　　护理教研室位于行政楼六楼，下一层是临床学院的实验室，数不清的兔子与老鼠作为试验品在这里死去，冷冻室陈列着庄严的大体老师，这里自有一股严肃冷寂的气氛。姜姗姗从走廊这一头走到走廊那一头，周末上午十点，窗户和墙壁打造出隔断的光明和阴暗，她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停下，门口悬挂一张玻璃板，汤袁的籍贯、学历、成就展列的清清楚楚。她站着看了一会，好奇怪，来这里上了这么多次实验课，竟一次也没有留意这个。
　　他在吗？姜姗姗踌躇的站在门前，她的手将扣未扣，女老师经过，惊诧的看着她，姜姗姗立刻像害羞的水母般后退了两步，她心中有鬼，行事自然不光明磊落。她来时气势汹汹的勇气散掉了一般，拐去卫生间检查妆容，眼影没有脏，再补一层散粉，她左照又照，腮红为什么这么清淡？指腹抿一下口红，在两颊点两下，自然多了。
　　姜姗姗思量着，在走廊踱过来，踱过去，就这么敲门走进去吗？万一他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或同学怎么办？说自己请教问题请教到办公室来了吗？哪有问问题不带课本的学生呢？什么方案都欠妥当，干脆守株待兔吧，他总要下班的，如果他今天上班了的话。
　　啊，今天是周末，姜姗姗突然想起来，周末还有老师值班吗？她打电话问，熊樟回答她，“就我所知，任课老师周末休假，你问这么干什么？”听她慵懒的语气，就知道她刚起床没有多久。
　　“回去说。”“你几点回来？”“我不确定。”“帮我从服务中心稍一份水饺吧，多醋多辣。”姜姗姗只会说好好好。
　　熊樟交代结束后告诉姜姗姗，倘若老师周末另有活动的话，有可能在学校，她警觉的问，“你不会要向汤袁表白吧。”姜姗姗含含糊糊，熊樟即刻尖叫一声，听她那边的骚乱便知道她去呼唤朱尔铎了，“姜姗姗要向老汤表白！”朱尔铎什么反应姜姗姗无从得知，她掐断了电话。
　　她是决计不会这么放弃的，表白心迹的话语窝藏了一个周，就在喉咙口蓄势待发，已经拉开了弓弦，怎么可以放下箭矢呢？倘若见不到他，打电话也好，发短信也好，发微信也好，姜姗姗偏执起来谁劝得住呢？她蹲守在电梯间，抚干净一块地砖坐下，在手机备忘录编辑一封情书。每一回有人来她都要抬头看看，又失落的低下头去。倘若熟识的老师问她在这里干什么，她有盘算，她就说在这里搜集写恐怖小说的素材，她一向很喜欢写故事。
　　有人来了，他的到来带着光，他从走廊的另一边走来，向姜姗姗的心里走来，她喉咙发紧，脸颊发烫，什么叫少女怀春，什么叫胸口有小兔砰砰跳，她算是领略到了。她赶紧掏出来梳妆镜看一看自己，汤袁汤老师像一缕清风，一线阳光从姜姗姗面前掠过去，他走进了电梯。
　　姜姗姗立刻站起来，眼前雾蒙蒙一片黑，这是营养不良的弊病，她默然无声、轻手轻脚的站在他身后，电梯门关合，好了，这个世界——不足五平方米的世界只有她和汤袁两个人，姜姗姗有晕眩的幸福。
　　汤袁一定会有疑惑，一个女学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视线灼热到能将他后背烧一个洞。他对姜姗姗笑一笑，很客气的笑，“你有什么问题吗？”他主动和她讲话是姜姗姗没有预料到的，她的声音在颤抖，因为激动，“没有。”
　　“你是护理学系的学生吧，一五级？”
　　“是的。”
　　“来做什么？”
　　向你表白。不，不能这么说。“一点私事。”她期望他问下去，她的声音是颤抖的，紧张和激动的情感堵住了她的喉咙。汤袁却自此抿紧了双唇。
　　六楼到一楼不过几十秒，姜姗姗恨不得电梯走到一半坏掉，这样她便可与她的汤老师多单独待一会，他会安抚她不要害怕，两个人商量应该怎么做，如果她不要脸一点，她还能嘤嘤哭泣着投到他的怀中去，双手环住他的腰，而他是不好推开她的。
　　姜姗姗以手做尺，度量她和他的距离，不过半米，隔了一个家庭，一道伦理，一轮岁月，她安分的待在原地，电梯运行良好，她什么都不能做，都是想象，都是妄想。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汤老师大步流星走向车库，可能二十分钟可能三十分钟的车程后，他会抵达家庭，食用妻子制作的可口的饭菜。她在犹豫什么？他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汤袁！”她破音了，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听。
　　好的，汤老师止步了。敢连名带姓叫他的学生不多，他的一边眉毛挑起来，他一定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姜姗姗看他的脸，鼻子，眉毛 ，眼睛，一点也不好看，越看越陌生，她怎么喜欢了他？发酵了一周的四个字从嘴巴里就这么溜出来了。
　　“我喜欢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姜姗姗的灵魂也脱离了躯体，灵魂从窗子里飘出去，越升越高，飘出大气层外，飘出地球，飘散在银河系中，从不可测量的高度俯瞰，看渺小的W省某条渺小的走廊上，姜姗姗的躯壳和静默的汤袁老师。
　　早晨七点的阳光下，十九岁的姜姗姗将豆沙色的口红涂抹到自己的嘴唇上，她对自己说，我做好准备了，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狂风暴雨。你责骂我不知羞耻也好，装聋作哑也好，将我揪到辅导员办公室，要全部老师都看我的笑话也好，我都受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承担下来。
　　她预计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她还很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她能想象的最糟糕的局面，就是她被这个世界抛弃：姜珊珊这个名字与不知羞耻，贱人，小三等形容词划上等号，护理学院对她同仇敌忾，每一届新生到来，学姐学长都会肩负起传播讯息的任务一一多少多少年之前，有个学姐不要脸勾引教授被开除，咱们系的脸面都叫她丢尽了……说话的时候必定还要带着鄙薄的神情与口气，才好将不屑与耻辱表达的淋漓尽致。
　　如果，如果这样的场面成为现实，她应该怎么办？太阳渐渐升起来，越发的炽热，她撩开阳台的窗帘，好让光线进来照清她镜子里半妆的脸，她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是鼻子、嘴巴、下巴。这是一张被呵护在校园，没有经历过风霜的脸，又年轻又稚嫩。如果这样的场面成为现实，就去接受社会的洗礼吧，父母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支撑她去另一所高校改头换面继续学业，她会到遥远的城市，从营业员收银员等职业做起，扎起头发甩膀子干活，一步步向上爬，坚韧的人哪里都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