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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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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女生部举办礼仪培训活动,消息下的仓促,大一的监审部的小姑娘捧着签到本急的团团转。大二寥寥几个人占据了后面的位置,朱尔铎一面飞速的将实验步骤誊抄到实验报告纸上,一面抱怨着,“知道观众这样少,咱们也不下来了,我刚洗的头发,你摸,还是湿漉漉的。”
熊樟问,“姗姗不是有吹风机吗?”姜姗姗插一句,“她不肯用,时间不够了。”
熊樟就数落两个人都不长脑子,“咱都大二了,迟到一会怎么了?难不成大一的小孩子还能提溜你起来训一顿?”朱尔铎鼓起来腮帮子,不说话。
实际操作起来,实验报告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姜姗姗照朱尔铎的葫芦画瓢,作业本一丢就着楼道的灯光读小说。回来的时候两个舍友正在交流汤袁的八卦。熊樟在学生会很有人脉,知道的消息总比旁人多些。
“猜!为什么汤袁在这里做老师?”姜姗姗叠马扎塞进柜子里,急匆匆的打水洗漱还有心思回答熊樟的问题,“听说过,他父母都在本地,他不想走的太远。”又补充,“哪一位学姐说,汤袁当时已经拿到了F大的教职,最终还是放弃了。”
熊樟说姜姗姗记错了,“不是F大,是G大。”姜姗姗没有什么反应,朱尔铎倒先跳起来,“啊呀,我们高中去年的状元,报了G大,没有走成,落到第二志愿。”口气不免带了几分唏嘘,“如果她选择接受专业调剂,估计也能进去。”又叹息,“没有想到汤袁有本领教得了G大的学生,唉,我下午还和姗姗就他上课那副骄傲的模样——我这里的骄傲是贬义啊——笑他没有个老师的样子。”
“人家有资本骄傲啊,想想他哪个学校的博士。”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关于职业和家庭,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旁观者不好指责什么。可是就姜姗姗看,汤老师的格局偏小气些,他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吗?还是天性更追求清闲简单的生活?姜姗姗叹气,“学历啊……我有这样的机会,肯定撇了家里人,跑出去闯荡。他如果留在外面,不知道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子。”
朱尔铎替两个舍友收拾齐整明天上交的实验报告纸,又检查一遍阳台的门窗,走进来附和姜姗姗的话,“换了我,我也去外面走,北京啊上海啊,这么一个二线城市,能扑腾出来什么浪花呢?”
熊樟结束了话题,“汤袁这类人,在哪里都能发光。咱操心不来。我上周还听主席说,他现在和几个英国大学正接触,这一届的国际交流活动就是他和心理学系的老师负责。十一点了,睡吧,姗姗,关灯啊。”
护理课之前空堂,七点钟的时候,朱尔铎的闹钟响起来,她关掉继续睡,姜姗姗十点半憋尿小解,厕所一半窗户开着,她的神智还朦朦胧胧的沉浸在梦里,阳光透过墨绿的纱窗投在她脸上,姜姗姗迷迷糊糊的想,天亮的真早,太阳这么大。接着猛地一个激灵,啊呀,几点啦!
三只热锅上的蚂蚁慌慌张张的洗漱穿衣,朱尔铎一只拖鞋一只帆布鞋和姜姗姗抢盥洗池,熊樟一嘴牙膏沫子含糊着说,“要不然我们干脆别去了,我问了纪律部,这一回不查课。”
朱尔铎跳起来,“你是认真的吗?你想逃汤袁的课?”汤老师在很多同学看来不怎么会灵活办事,逃课的同学,一旦查到,期末考试挂科没商量。熊樟一言不发收拾书包,姜姗姗已如一发炮弹般冲了出去。
她时间赶得巧,到教学楼正打下课铃。汤袁在走廊和谁通着电话,姜姗姗松一口气,蹑手蹑脚溜进去,刚刚坐下,俞伟岜过来说,“朱尔铎和熊樟呢?”
姜姗姗心道大事不好,“她们——呃——”
“你慌什么,我想告诉你,实验报告不够份儿,汤袁点名查出来你们了,他没说什么,但是你最好……”
怎样都逃不了这一劫,想她姜姗姗一学期旷过几次课!常在河边走的人一双鞋子倒是干干净净!不忿了片刻,姜姗姗横了横心,受罚就受罚吧,旷课是真真实实的,她活该!
汤袁撂下手机正向教室走,叫姜姗姗截住了,“老师,我上节课没有到。”她正要解释,汤袁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只说,“写一份一千字的检查交给我。”听他的口气根本没把这事往心里放,姜姗姗明白这一劫是逃过去了,汤袁走了两步回过头说,“有下次,期末考不用参加了。”她赶紧唯唯诺诺的点头。
打上课铃时,还是不见朱尔铎和熊樟的身影,姜姗姗一连催了几次,没有得到回应。汤袁在正式讲课之前,视线如网般在教室筛了一遍,“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阴阳怪气的口气令姜姗姗感觉不妙。
课讲到一半,朱尔铎和熊樟敲门进来,两人的气场截然不同,熊樟气昂昂的走在前,指间夹着一张纸条,朱尔铎弓着腰,叫熊樟拉着走向讲台。
汤袁搁下粉笔,“你们两个上节课没有到?”
熊樟说话真是不慌不忙,两年的元旦晚会,主持人都是她挑大梁,多么紧张的场合,她都能应对自如。姜姗姗就没有她这份底气。“老师,我们去学工办了,这是假条。”她说着递过去。汤袁扫一眼,神色没有变化,只说“坐下听课。”
啊,可怜的姜姗姗,她心里好不平衡,一千字检讨,她要在键盘上敲多久,才能敲出四位数来?熊樟又得意又庆幸,“我模仿辅导员签的字,幸好他没仔细看,我真怕他认出来!”问姜姗姗,“你走的这么早,趁着下课摸进来的吧!”
姜姗姗摇头,“我怕他查课,坦白从宽,找他承认了。”这下连朱尔铎都摆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姜姗姗,你没有脑子吗?自己向枪口上撞!他——怎么说?”“一千字检讨。”姜姗姗的苦瓜脸取悦了熊樟和朱尔铎,她们笑成一团,“唉!不算太糟糕,从网上荡一篇,改一改花不了多少工夫。”
姜姗姗却想这一千字都由自己逐字完成,她有点死脑筋,这样的死脑筋让她在大学生的社交中很受限制。自己犯错在先,汤袁给一千字检讨,已经是慈悲为怀,在检讨书里面注水,她忐忑不安又深感愧疚。
可是——可是不管她的检讨写的多么情真意切,怕他也是不会看,忙碌的汤袁汤老师,一年到头各处开会,难道还指望他打车去机场或备课的时候阅读她的检讨书吗?
汤袁讲的知识不少,学生一回笔记记下来,指节都是酸痛的。他从课本知识联系到临床实践,讲到农药百草枯。“有谁知道它吗?”汤袁问,慢慢踱步到姜姗姗桌前。
姜姗姗上课发散的思维极多,停在她面前的汤老师,一条黑皮腰带圈住西装裤,裤管空荡荡的,汤老师真瘦,前天田水田老师教授到“中年男性易发胖”这一知识点时,拿他举例子:“你们汤老师,刚来咱们学校的时候,瘦的不得了,汤老师想办法增肥,按他的话说,男性宽一点、壮一点才能给女性安全感,就是看不见效果。这几年,他自然而然胖了几圈。我们这群快四十的老家伙,不注重锻炼,就要养出来大肚子了。”
不知道汤老师之前有多瘦,非洲难民一样皮包骨头吗?倘若他突然又瘦下去,就在这里就是现在,腰带大概挂不住裤子了。讲课正起劲的汤老师突然掉了裤子……姜姗姗任思绪天马行空,除非有谁具有读心术的能力,谁也看不出她此刻龌龊的思想。她端坐在座位上,腰板挺得笔直,跟着老师的节拍做笔记,多么认真勤勉的学生!
在汤袁提问之后,有一知半解的学生给出回应,“好像是一种农药。”汤袁肯定了他的回答,“对,它在除草方面做的非常好,也是现在很多自杀的人选择的毒药,毒性非常强烈。食用百草枯而死亡的人中,很大一部分并没有极端的求死的欲望,怎么说呢?他们生活不如意,想吓一吓亲人,却低估了毒性。很多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很不错,实际器官已经出现衰竭,最终能保存性命的,只有寥寥几人。”
众人一片唏嘘,汤老师继续说,“讲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从临床学院听过来的。咱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在本市,甚至下面的乡镇,治疗百草枯的名声赫赫。几年前,一位农民与家里的孩子产生争执,一气之下喝净了一瓶百草枯,被家人送来医院。医务工作者都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急忙抢救,可是在做腹腔镜检查时,大夫很奇怪,他的脏器、粘膜等都是完好的,趁家属不在场时做进一步询问,而农民也承认自己是百草枯的瓶子灌的凉水,请求医生保密。不久农民出院,而他的家属亲戚大肆宣传,附院对于治疗百草枯的病人很有手段,医院该类患者的收容率从此显著上升。”
汤老师说到这里笑一笑,“实际上,对于百草枯的病人,不管是送到我们的附院,还是哪里,结局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该死亡还是会死亡,百草枯在当前的医疗发展水平上可以说无解。自杀使用百草枯很愚蠢,你没有反悔的机会,我最建议绝食,随时可以回头,对于身体的影响也相对小一些,这里是相对的说法。如果真的成功,说明你求死的意志确实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