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姗姗的故事》小AU龙

14、第 14 章

　　根据课表，汤袁的下一堂课在第十六周，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还有近乎一个月的时间，这不得不让人心神难耐。时间线拉的长一些也并不全是坏事，她有了功夫去修整自己的外表，修理分叉的发尾，穿一对耳洞。另一说，汤袁教授的专业课考试近在眼前，姜姗姗的那句“重修再见您”只是一句玩笑话，谁不希望给心仪的人留一个优秀的印象呢？她拿出了史无前例的奋勇姿态去背诵课本，意欲使他刮目相看！汤袁对于情书的回应鼓舞了姜姗姗，她开始着手完成一份文字材料，她有无穷的心里话要对他倾诉，有无数的生活见闻想和他分享，用文字记录下来，用日记的形式呈现出来，多么美丽！这是姜姗姗看过《我的长腿叔叔》之后萌发的冲动，她渴望他能成为她的杰维。
　　深秋和初冬交界的时候，护理学院的学子们从图书馆和自习室出来，合上书，默默串一遍知识点，鱼贯进入专业课的考场。姜姗姗五点起来化妆，她担心翻动瓶瓶罐罐的声音惊扰了舍友的好梦，拿一面镜子就着厕所的灯光画，这就使得底妆十分厚重。
　　“你卸掉吧。”熊樟冷酷的说，“你就像日本的艺伎，你好丑。”
　　如果是往常，姜姗姗不会听从她的建议。什么是美丽？肤若凝脂、烈焰红唇。她们欣赏不来她的审美，万一汤袁恰好与她合拍呢？但是——但是考试是这个月唯一一次见他的机会，她不能出错。没有重新来过的时间，姜姗姗打湿了海绵蛋擦拭脸颊，粉底一层一层减下去，两个舍友一前一后握着牙刷来阳台洗漱，她们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神情冷淡、欲言又止。姜姗姗看得出她们隐秘的心思：她们不希望她和汤袁继续牵扯不清，违背师生伦理。她的心情蒙了阴霾，却不能挑明说出指责的话语——她自己也为这急不可耐和跃跃欲试的心情感到些许羞耻。
　　八点半正式开考，七点一刻多一点，姜姗姗像一颗蓄势已久的炮弹般从宿舍发出去。考场自然没有开门，考生毫无踪迹，姜姗姗坐在台阶上等，汤袁什么时候来啊，他会提前十五分钟过来吧。姜姗姗希望他第一个看到自己。太阳光线渐渐浓郁起来，姜姗姗半个小时往卫生间跑了三回，她有点紧张，为了即将到来的监考老师而紧张，洗手的时候，她不忘冲着盥洗池上方的镜子扭一扭头，看看妆容花掉没有。
　　姜姗姗的盘算落空了，一直到八点二十五，考生挨个签了到，仍不见汤袁的踪迹。熊樟和朱尔铎笑眯眯的看她，“老汤不过来，真是一件好事情。”她们的袖口夹着小抄，而汤袁老师是护理学院“四大名捕”之一。已到的监考老师有祝缇、邴甘、宋梓。邴老师与宋老师一直在教授大三的课程，她们秉性熊樟知道一些，“抓人都非常狠，取消成绩就是取消成绩，没的讲情面。”至于祝老师，用朱尔铎的话说，“他是来凑数的。”
　　姜姗姗在走动的时针上变成了苦瓜脸，考场开始清理书籍，祝缇老师一摞一摞数试卷，就在她等不及要发消息询问汤袁的时候，D区临时考场的前门“吱呀”一声响，汤老师捧着一个小小的保暖杯迈进来，他先进的右脚，左脚跟着进来，翘首浏览整个考场，视线从东荡到西，姜姗姗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在找她，因为他们的眼睛在一瞬间相对了，无言的磁场和情感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中表达。朱尔铎和熊樟竟然都十分替姜姗姗高兴，“老汤来了！”她们互相对对方喊，坐在姜姗姗前面的朱尔铎咯咯笑，“你快看姜姗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于是坐在姜姗姗后面的熊樟硬掰着她的肩膀把她扭过去，看看她到底开心成了什么样子。等姜姗姗再回身，汤袁已经站立在讲台后面，正与另三个老师交代什么东西。
　　姜姗姗知道这一门是考不好了，因为她按捺不住激荡的心跳去阅读题目，因为她的手心出汗太多几乎攥不住笔，也因为她的视线难以投射在考卷上——她的眼睛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的跟随考场穿深蓝色风衣的老师游荡，汤袁从她旁边的阶梯上向下走，迎着姜姗姗喜不自胜的笑脸走过去，他看着她，“你有事吗？”
　　姜姗姗因为他声线的冷漠感到难为情，“没事。”她只能这么说。她后面明白了汤袁此举此话是在敲打她，叫她不要把情感这样外放，她的神情不加掩饰，谁都看得出其中的端倪。然而姜姗姗当时没有领会他的深意，一贯拿盛放的笑颜来面对他。汤袁无可奈何，一个考场，五列考生，他巡考了四列，就是不在姜姗姗这边走。就是这样躲避也不见成效，姜姗姗莫名其妙的笑脸终于被邴甘邴老师看在眼里，“你笑什么？”她问她。“没什么。”姜姗姗知道自己的怪异被注意到了，她对自己一遍一遍的说，“把笑憋回去！憋回去！”。她在口腔里充气，把两腮鼓起来，肌肉绷紧了再笑不出来，她终于摆脱了一副招人质疑的面孔。
　　汤老师之后再不敢往前转，托姜姗姗的福，以她所在的这一横排为分界线，前方的同学都免遭汤老师的鹰眼，后方的攻势因此尤为激烈，开考不过五分钟，洪堂水从姜姗姗一旁闪过去，她后来知道汤袁发现了他的手机，就藏匿在宽大的灯笼袖里，还没有来得及使用，便被抓出来，即刻赶出去了。“怎么记？”邴甘老师问。“零分。”回答的是汤袁。在场的考生脊背都生出凉气来。
　　姜姗姗初始作答很有底气，选择判断，不管会不会，总归每个题都填的上答案。等翻过来一页卷子，简答题跳出来做拦路虎，便由不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汤袁考察的知识点与她复习的重点取了个空集。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就是胡编乱造也没有章法，激越之情碾压了她为数不多的逻辑。我命休矣！她在心中呐喊，恨不得扯过来汤袁的胳膊，在他手背上狠咬一口，就是这双手编辑的卷子，叫她这几日的苦读都打了水漂。既然注定不及格，姜姗姗也无意再垂死挣扎一把。汤袁龟缩在后排迟迟不肯向前，她又干坐在这里有什么用处呢？
　　变故就发生在姜姗姗抬头、预备收拾笔纸走人的时候。邴老师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的右手毫无预兆、无声无息的出动，挑开熊樟的卷子，提起来一份又窄又长的小抄，紧跟着熊樟站起来，姜姗姗看到她半张恐慌的、难为情的脸，“老师我还没有看……”
　　邴甘几乎是粗暴的把她的卷子扯过去，记住她的学号和姓名，丢回给她，“有意思吗？”邴老师慢慢把小抄攒成一个小球，没有再理会熊樟，向讲台的方向走去了。熊樟的成绩很不错，姜姗姗稍一瞥，便瞥到几个尖子生半鄙夷半轻蔑的看着她，熊樟尴尬的站了一会，又坐回到位子上。汤袁从姜姗姗后面飘过来，似笑非笑的对熊樟说，“走吧。”
　　姜姗姗自然在毫不客气的盯着他，她哪里肯放过任何一个见他的机会。她注意他眼球转动的弧度，他的脸是正对着熊樟，可是视线却常若有若无的向她的方向飘过来。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又在摩挲下巴，这样的动作多么正经的人做也会带上三分不怀好意，她与他在车里约谈的时候，他也在摸下巴，他这么喜欢摸下巴吗？她注意到他的深蓝色风衣大敞着，内搭一件细棉白衬衫，他长的不好看，可是穿衣的审美一直很合她的胃口。
　　熊樟低声下气的恳求他，“老师……”汤袁还是笑吟吟的，“呆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此为不可捋其虎须之人物，熊樟不敢等他催第三遍，她沿着阶梯教室往下走，两条腿都在发抖。
　　汤袁绕到教室的最右边，与邴老师说话，他们挨得很近，从姜姗姗这边看，几乎是脸贴着脸在说话。汤老师半个屁股搁在桌子上，斜支着腿，深蓝色的风衣下摆很自然的撇到两边，白衬衫和腰带大面积的露了出来，邴老师不知道听汤老师说了什么，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护理学院教师队伍也是阴盛阳衰，邴老师是女老师中最美丽的老师，笑起来真漂亮。
　　姜姗姗在吃醋，她当然会吃醋，但是除却这样浅薄的情绪，她亦有对汤袁淡淡的不屑和失望。怎么说呢？看他的姿态，是雄性故意展现魅力、吸引异性的姿态，他的表情、手势、动作都把这一点表露的很幼稚、很浅显。他在干什么？在和同事讨论工作，对，还有呢？还有……他在调情。她失望是因为意识到汤袁也不过是个人，一个普通的男人，有所有男人贪慕美色和不甘寂寞的心性，而这一点竟然被二十岁的她看穿，汤老师在某些方面也并没有超越她太远，就不得不令她感到不屑。
　　姜姗姗低头，冷却的大脑又在试卷上倾倒出一些墨迹。她自从进入这个考场便一直在笑，禁不住的笑，哪怕给汤袁冷冰冰的问话，也止不住上翘的嘴角，现在她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她的脊背挺得很直，一笔一划的写字，手上很用力，写在第二页的字迹，能清楚的印到第三页上去。论述答满了，又返回去看前面的名词解释，她很高兴自己又想起来几个，赚得了几分。虽然挂科是必然的事情，但是总分再进一进总是好事。梅资给她闲聊时说：“袁哥特别重视学习成绩，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就是不一样，他当时开课题组，四个名额，学生抢破头！他去学工办调出来了成绩，我一直在前三名，才被选进去。”梅资对于汤袁的称谓已经由“汤老师”变成袁哥,多么亲切啊。姜姗姗能想象她们几个漂亮又年轻的女孩子，团团簇拥着汤袁，黄鹂鸟似的“袁哥袁哥”叫个不停的样子。汤袁没有再回到教室后面，而姜姗姗也没有再看他。
　　数种情绪在胸腔发酵，五分钟后，她倒扣卷面，向后门走去，她的门关的很慢，脚迈出去了，屁股还在教室里，人站在外面了，眼睛还朝向考场里面。汤袁在看她，从她起立交卷就在看她，在门扉最后扣紧的慢时光里，他们有了一回悠长的对视，汤袁微不可见的对她点点头。门还是合上了，就在这对视和点头里面，姜姗姗原谅了汤袁那部分她不乐见的人性，她重新雀跃起来，哼着歌曲、在走廊上转着圈走，食堂门口碰到了梅资，“这么开心啊，考的肯定很不错吧！”“不，我这次完蛋了。”姜姗姗笑嘻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