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7、第七章

　　林安阳的腿，的确是伤到骨头了。不过莫乘凌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程奂之听话，不要瞎捣乱，林安阳就不会落下毛病来。
　　程奂之心里急，自然是什么都答应。
　　但是莫乘凌说的“瞎捣乱”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些，甚至包括中午午饭后不许吵他午睡。你说要恢复腿脚的是林安阳，和他莫乘凌有何关系？可是莫乘凌偏说是，若是打搅他午休，就会心烦意乱，要是施错了一根针，下错了一味药，你这个小弟以后可就要坡着脚走路了。
　　而他说的“听话”更是过分。今天让程三少爷上街买两个香梨，明天让程三少爷上街买两只卤鸡，后天让程三少爷上街买枝金钗。
　　喂！就算是钱都是他出，腿都是他跑，但是挑金钗这种事还是自己出面比较好吧。今天买个带玉牡丹的说要送给丽花苑的吟红，后天买个带珍珠的说要送给浣春楼的弄柳，风流事是莫乘凌做的，可这风流名可就成了他程奂之担着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两天程三少爷被莫大侠使唤地身心俱疲，终于忍不住了山洪暴发了那么一次。当天他捏着买给迎香阁眉妩姑娘的白玉钗子，比划着狠狠地往要送给林安阳的糖人后面扎，一边扎一边骂“死师父死师父”。
　　莫乘凌此刻又趴在树上睡午觉，一低头看见徒儿这动作，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其实光被莫乘凌使唤一下，程奂之也没那么大怨气的。但是莫乘凌这两天竟然借口说，你武艺未精，应把以前教你的练得纯熟些，再来学新的。每次还要再指林安阳住的方向，训斥几句，“今天你摔坏了别人的腿，下次你还会摔坏别人的什么？去去去，再把为师教你的玄春剑法多使几次再来学新的吧。”
　　说完他就把程奂之给打发了，自己跑去花柳巷寻他的吟红弄柳，这分明是他想罢工吧？为何还要把他骂一顿来当理由呢？
　　心怀怨念的程奂之愣是把莫乘凌教的那套以柔为主的玄春剑法使得要喷出火来。这般心烦意乱无法凝神，自然让他好几招都使得不对。这样一来好几次，怨念化成了怒气，他干脆把剑往剑鞘里一收，跑去找林安阳去了。

　　林安阳自从伤了腿，就被莫乘凌勒令哪儿都不许去，在床上静养。所幸他性子好静，这时候正好方便他念书，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没法去学堂了。
　　林安阳出不了门，自然就得拜托程奂之把先生每天教的东西再给他讲一讲。程奂之脑子是好使，但就是不正干，平时听课总不认真，先生在上面说他在下面嘀咕，先生一句他能反驳出好几个歪理来。而在给林安阳转达先生的课时，他更是如此。一会儿说一点先生说的，一会儿说一点自己想的，可谓时正时邪，时通时不通，却把林安阳听得彻底糊涂。
　　最后林安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让程奂之教他这件事，是完全错误的决定。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呢！于是林安阳就借口自己要静养，把站在那里讲得兴奋到唾沫星子四溅的程奂之给赶走了。
　　这一赶，可是把程奂之气得厉害，这不，都好几天没去找林安阳了。
　　而这次他突然想去找林安阳，完全是因为和莫师父赌气，忘记了其实自己还在与林安阳赌气而已。

　　到了林家，看见林安阳趴在窗边捧着书读，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想起来了，他好像还在生林安阳的气，林安阳还没对他道歉赔罪，他怎么能先跑来找人呢？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就跑的时候，林安阳的声音却远远地传来。
　　“程奂之！”林安阳对他喊，声音特清脆。
　　程奂之心想，你喊我一声我就回去，你当我程三爷是你下人啊？！
　　“大哥！”林安阳又对他喊。这次声音更清脆，让程奂之听得跟吃了个甜梨一样舒坦，这一舒坦，他又把自己好像在生气这件事给忘了。
　　“诶！”他应了，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林安阳窗口边。

　　其实这两天程奂之没来，林安阳倒是觉得有些无聊了。之前程奂之每天都来找他，他觉得挺烦，可是突然程奂之不来了，他又觉得挺落寞。
　　有时候想想，有个人说说歪理也挺不错的，在他狗屁不通的言论里，不是更加凸显了先生说的至理名言吗？
　　有时候再想想，在他读书的时候有个人舞剑也还挺不错的，他住的地方有一点蚊子苍蝇什么的，都被某人舞的剑给赶跑了，比苍蝇拍还管用呢，不用白不用啊。
　　这两天趴在窗边看书的时候，他就老是抬眼想看有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天天来的程奂之，偏偏就是不来了。
　　林安阳回想那次赶他走时自己说的话，想他难道是说重了？难道是哪句话不该说，伤了程三少爷的玻璃心？可是前阵子他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对程奂之说过，也没见他多玻璃心啊，怎么这次……
　　林安阳其实也怨念了好几天了。程奂之怨念的时候还能挥剑发泄，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憋着。若不是程奂之送算来了，林安阳非得给憋出病来不可。

　　趴在窗前歪着头看程奂之和他腰间别着的长剑，林安阳突然又想看程奂之舞剑了。而他这个想法也正中程奂之的下怀。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勤于练剑，应该有所进步，正好给林安阳看看，看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剑法长进在何处。
　　于是说上就上，他手指从剑尾一震，长剑随即飞出——这是他新学的拔剑方式，一定要在林安阳面前显一次摆。
　　林安阳觉得新奇，也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起来。这一声叫好显然给了程奂之莫大的信心，他从没有把这套玄春剑法使得这么漂亮过，简直是剑如游龙，人若惊鸿。一套剑法使完归剑入鞘，他觉得自己比真正的武林高手也不差了，于是骄傲地转头问林安阳，“怎么样，厉害吧？”
　　林安阳属于外行敲热闹的，看着程奂之把剑挥得刷刷的，也觉得挺好看，所以连连点头，“厉害，好厉害。”
　　林安阳之前老说程奂之应该把心思花在功课上，很少赞他的武功。因此这次赞扬显得越发难能可贵，高兴得程奂之嘴角咧得老高。
　　“嘁，这样就叫厉害，你们还真是见识短浅。”程奂之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说道，他猛地一惊，回头正好看见说话的人从不远处的树上一跃而来。

　　那个人程奂之不认识，看上去也很年少，顶多比他大个四五岁。他穿了身浅绿色的衣衫，也难怪刚才他趴在树上没被发现，不过刚才看他一跃而下的样子，这人的武功显然很高。具体有多高，程奂之不知道，反正在他的心中，凡是武功比他好的都叫武功高强。
　　“你就是星云使的徒弟吗？”那少年继续说，“他怎么找了你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徒儿。”
　　“星云使？”程奂之有点发愣，“你说的是……冥夜教的星云使？”
　　“哈，你还不知道么？”那人讥笑，“亏你还学了这玄春剑法，连你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么？”
　　“我师父姓莫名乘凌……”程奂之本想辩解说，他师父不是星云使。可是魔教星云使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啊。
　　“那就是他了。”少年撇了撇嘴，又上下打量了程奂之一番，“看你的模样挺机灵的，怎么……”
　　程奂之自从学了武功之后，在整个云石镇就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除了打不过他师父，其他人都能傲视。都这么久没被这样蔑视过了，所以这次被藐视才越发难以忍受。
　　“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程奂之喝问道。
　　“想知道我是谁？你带我去见你师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少年比程奂之高了很多，说话时低头看着他，越发显得高高在上。程奂之哪里能忍受这个他不认识的家伙这个傲，特别是还在他小弟林安阳面前，这样傲然鄙视着他，多影响他大哥的地位啊。
　　这样想着，程奂之再次拔剑，狠狠地像面前的少年挥去，显然是有些气急败坏，“我管你叫什么！你凭什么和我谈交易？！”
　　“也好……”那少年一个侧身就把程奂之自以为犀利的进攻躲了过去，“反正我来就是想向星云使讨教两招的，先会会他徒儿也不错。”
　　少年说着段话的时候一招都没有回，却很轻巧地把程奂之所有的剑招都躲了过去。等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剑突然飞出，只是那样斜斜地一挥，就击飞了程奂之的剑，飞出去的剑直直地向着趴在窗边观战的林安阳而去。
　　程奂之看到了这景象，吓得动都动不了了，不知道是应该飞身去挡住剑，还是应该喊林安阳快些躲开。少年见他吓傻，“哼”了一声，反而却向那剑追去，正好赶在长剑快要刺到林安阳的时候，用掌力改变了剑的方向。
　　大难不死的林安阳和吓得要死的程奂之这才有了反应，林安阳慢慢软倒，而程奂之则是三步两步赶去扶住他，“安阳，你没事吧？”
　　“有我在，他会有什么事？”少年冷冷地瞥他，“这就叫自不量力。”
　　程奂之已知道自己的武功差那少年差得太远，只能羞愧地跑去把不远处的剑捡起来，又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一眼都不肯再看那个少年。
　　“喂，这下你该服气了吧。”少年又说，“快点带我去找星云使。”
　　说来也奇怪，少年口口声声要找莫乘凌寻仇，但从语气上又不是与冥夜教为敌的。程奂之虽然输得惨，但还记得维护师父，这时候还能再问一句，“你找他有何事？”
　　“不是说了吗？寻仇！”少年略有怒气地说，“他竟敢伤了我师父就逃跑，我师父人好，能原谅他，我可不能！”
　　程奂之从前没问过莫乘凌为何要来云石镇，这次听少年说起，忍不住有点好奇，“那你师父是……”
　　“我师父？”少年一说这话，把胸膛挺得更高，“我师父就是冥夜教教主付行云！”

　　又出来一个主角，就是没想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