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珍珠（07好男 戴雨梨花 超旭）》村浓

26、第 26 章

　　看到谭旭发来的短信时，张超刚接洽完一个重要的客户。短信是一个小时前发的，在消息发出后的5分钟，还有一个谭旭的未接电话。
　　从云南回来后，两人还没见过面。刚回来的时候，张超父母来H市小住，说是旅游，却也是顺道来考察张超管理分公司的能力。这边张超父母刚走，公司那头又决定了一个大的投资项目。张超虽然热爱自由，但却是决定去做一件事后一定要做好的性格，先前答应了父亲学习分公司的经营管理，重大的项目张超也一定亲力亲为。

　　那天晚上，张超从公司回来已将近10点，冲过澡，给自己泡了杯柚子茶，在客厅里坐下来，目光落在茶几上放的前阵子在云南买的“风花雪月”大理石小屏风上，遂想起四人一起的云南游来。
　　自己送他的腕带，也不知道谭旭有没有戴？在洱海上坐船的时候，谭旭的目光更多时候落在空茫的水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他，又对自己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张超不是喜欢追根问底的人，便也随了他。
　　似是想起什么，张超起身，从画室里拿出一个锁着的小匣子。打开，里边有个小小的锦缎盒，当年的另一条玉小鱼好好地收在那里。那天和谭旭说：自己弄丢了，其实是说谎。
　　升上高中以后，自己虽然不戴了，但还是和其他喜欢的东西一起，认真地收在某年生日父亲送自己的海盗风格的藏宝匣内。那天听谭旭很开心地告诉自己玉小鱼失而复得的事情，也许自己回个笑脸会更礼貌也更妥当些，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突然地黯淡下来。即便得知谭旭是因为不小心弄丢了。
　　即使只是掩饰，却无法保持向来的淡定。
　　明明知道，并不是所有自己视为珍贵的记忆，对方也会一并同等地对待。
　　但是这么多天没和谭旭联系，与其说是在介意玉小鱼的事情，不如说是对不淡定的自己生气更加贴切。

　　谭旭似乎有男朋友。张超记得那时候在紫贝广场，拉住谭旭手的那个男孩子。
　　本来要过去打招呼的自己，在看到谭旭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时，迟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隔了那么多年，自己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当年D市海边拉着他的手看轮船请自己吃烤螃蟹说着每年夏天要和自己在海边见面的男生；就像他不知道为何会在姐姐追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时，想起那个夏天吹在自己脸上痒痒的海风，和那人说着自己小兔子一样模糊而恬淡的笑脸一样。
　　或许那个叫“小太阳”的男孩子对自己来说只是特别一点而已，张超在那一次谭旭和自己匆匆照面过又消失不见以后，曾经这样以为。
　　有人说在同一天遇到一个陌生人一次，那是平常；遇到两次，那是偶然；遇到三次，那便是奇迹了。
　　张超是浪漫主义者，换句话说，他相信缘份这个神秘的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但加上紫贝广场那次的偶遇，谭旭只是在张超生命里出现了两次，并且事隔多年。张超觉得也许自己并不该强求。

　　当命运的转轮第三次把两个人拉近：在老柏的素养中心再一次见到谭旭时，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这一次，张超终于没有犹豫，以全班最大龄的学生身份出现在谭旭的面前。
　　让张超有一点惊讶更多庆幸的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再见到那个陪着他等待新年钟声的谭旭“男朋友”。
　　同时，谭旭并没有认出自己，也没有对自己有任何特别的照顾。

　　但在所有学画画的孩子面前，谭旭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耐性。
　　“喜欢画画的人是幸福的。谭老师不知道很久以后，我们中间真的从事画画工作的会有几个人，但希望大家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想起这句话……”谭旭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带着孩子们在户外写生，阳光轻轻地打在谭旭的侧脸上，风吹过他前额的碎发，张超仿佛看到了记忆中在沙滩上教自己画画的那个男孩。
　　那个瞬间，张超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如果可以，他想陪在这个人身边，一起画画一起看太阳从海里升起又落下。

　　张超给谭旭发了一个消息：”睡了吗？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在西塘，带班上的孩子参加当地的绘画比赛。”
　　“恩，那改天见。”
　　“晚安。”

　　张超想起来：好像大多数的短信往来都是自己先发给谭旭的呢。
　　又觉得计较这些的自己着实无聊。
　　接下来自己开始忙那个大项目，两人的联系也渐渐地少了下来。

　　事隔两个星期，谭旭主动给自己发了消息。还打了电话。

　　“我和他分手了。”看着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的几个字。
　　张超直接拨通了谭旭的电话。

　　时间倒退到一个小时前。

　　从西塘回来后，谭旭其实并不是很忙，还去了一趟戴阳天家拿回了玉小鱼。但张超没像之前那么频繁地联系自己，又听戴阳天说这几天公司很忙，谭旭想着让对方百忙之中出来陪自己吃饭，似乎没有必要；而自己和张超都不是爱闹的人，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也是随性地聊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享受对方在自己身边时安逸、惬意的氛围。
　　谭旭的生活于是又恢复到没和张超重逢的日子。
　　王小白却来了电话。
　　“小美？我是小白。”
　　“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其实心里挺开心的。）
　　“有事和你说。”
　　“没事就不找我是吧？”
　　“小美……”
　　“说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了，收到我给你选的印章石没？”
　　“收到了，很好看，谢谢！”
　　“这还差不多。呵呵，你喜欢就好。”
　　“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不错，和今天的天气一样风和日丽。”
　　“小美，你听我说，……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考虑了很久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如果继续下去，对你对我都挺累的，我知道对你来说爱就是在一起，我却不能常常陪在你的身边……我们分手吧……”
　　谭旭没挂电话，静静地握着听筒，但耳朵却听不清王小白接下来说了什么。
　　以至于王小白挂了电话很久以后，自己才反应过来。
　　他和王小白分手了。
　　这个人，曾经说要陪自己流浪到海角天涯；自己也因为要陪在这个人的身边，抛弃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留在了这个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城市。
　　但似乎自己并没有格外的伤心。

　　在这个城市，除了王小白，自己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堆跟着自己学画画的学生，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认识了老柏，因为老柏，和张超重逢，又因为张超，认识了小井、戴阳天、吕杨等朋友。他相信自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城市：是的，他喜欢早点店里炸的金灿灿的油条稍微偏甜的豆浆，花鸟市场上悠然自得下围棋的老人；夏夜里，骑车经过白鸟湖边，白天粉色白色红色的荷花在这个时候都只能看到隐约的剪影；甚至是没有暖气的必须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一般严实的寒冷冬天，带着孩子们去画突如其来的第一场大雪……

　　“你在哪里？”听到张超焦急的声音。
　　“白鸟湖边。”
　　“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过来。”
　　“小超，忙的话不用过来也……”发现那一头早已经收线。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谭旭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
　　谭旭想：第一次，碰见王小白，也是这样的雨天。

　　张超赶到的时候，在白鸟湖边的一个亭子里，看到眺望着雨幕的谭旭的背影。
　　谭旭的骨架和脸都小，虽然是183cm的个子，还是给人纤瘦秀气的感觉。不是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也没有出现跳湖之类让张超心跳加速的画面。张超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笑话起自己：看来是担心过头了呢。但眼前这个人没事，真是比什么都好。
　　张超走到谭旭身边：“怎么不去附近的茶楼？在这边的亭子躲雨，还是会淋到。”
　　“不是你说的，哪里都不要去？”谭旭笑着说，“而且只是头发和衬衣稍微淋到了一点……”
　　张超掏出手帕，替谭旭擦着打湿的头发，谭旭没有像张超以为的那样阻止自己的动作，说一句：还是我自己来吧。而是特别乖巧地站在原地，张超的手来到谭旭的前额，谭旭下意识地垂下眼睛，谭旭的睫毛很长，亭子外的雨丝飘进来，像两把小小的被打湿的扇子。等张超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轻轻地落在了谭旭潮湿的眉眼。
　　“小超，我没事了。”谭旭在张超的嘴角离开以后，停留了几秒，转过脸去，“真的，让你担心了。”
　　张超的吻落在自己眼睑上的时候，温软而轻柔，安慰、治愈的味道。
　　“眼睛睁开，吹一下就没事了……”居然想起那个关于夏天的梦境。
　　只是想要流泪的变成了自己而已。

　　第一次和王小白遇到，就在白鸟湖上。
　　自己第一次来写生，还坐在游湖的竹筏上，天空却下起雨来。
　　“这么漂亮的画，淋湿了太可惜了。”
　　上方的天空撑起一把天青色的纸伞，抬起头看到那人温暖的笑脸。

　　“在一起吧。”
　　谭旭的目光终于从连绵不断坠落的雨线里收回来，看着张超。
　　“我说在一起吧。”张超重复了一遍。
　　听不见谭旭的回应，亦没有在谭旭的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空气里一下子只听到沙沙的雨声。

　　静静地看到谭旭一个人站在白鸟湖的凉亭边，努力对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时，张超心里想的并不是递一块手帕，看他或者帮他把弄湿的头发擦干；以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看似单薄的背脊上。
　　他不想仅仅只是在这个人觉得寂寞的时候，陪他看这场让心情更加落寞寂寥的雨。
　　他想紧紧地拥抱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个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看着这个人受伤的脸，除了苍白的安慰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和这个人一起坐在暖阳里看花开，寒风里听雪落，他伸出手，握住谭旭有些冰冷的手指。

　　张超的手温暖而有力，修长白皙，谭旭看着它拿着画笔的时候，总觉得可以画出很美的画。现在这双手和自己冰凉的指节扣在一起，试图传达给自己关于信心、勇气以及爱、相守等等的讯息。
　　谭旭挣开张超拉住自己的手，平静地抬起头来：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