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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说 ...

  •   夏清瑜没弄清楚什么意思,看见白习瑾执著的样子忍不住又好笑,问他:“我是要回家啊,我家不是在对面吗?”
      白习瑾显然是还没清醒过来,费力地运转着迟钝的大脑琢磨眼前人抛出的话,捋不清思路,过了半晌还是坚决地摇头,反驳道:“你回家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真是古怪,明明到了家,怎么还要去别的地方?于是白习瑾伸出手,用力地攥紧夏清瑜的袖口,一步一步地把人从楼梯转角拉到了二楼。
      客房在右手边,主卧则在左侧。前者已经被高长敬据为已有,作为家庭矛盾爆发无家可归时的战略转移地点。白习瑾依稀还记得那是有主之屋,于是拽着夏清瑜直往书房走。
      夏清瑜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知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遂也坦然地任他拉着走。不过在对方再三重申下,他总算明白白习瑾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房子太大,也太空了。
      飘摇的柳絮,如何也还是向着厚土飞去的。
      哪里有长在万里高空上的无根之木。
      两人好像一年级的小朋友跌跌撞撞地出门去郊游,一会儿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会儿左脚又绊倒谁的右脚。不出意外地惊醒了沉睡的小白。
      小白养在家里,时常见到的就只有白习瑾一个,大不了再加半个高长敬,乍一看到夏清瑜这个不速之客,吓得“喵”一声惊叫,从窝里滚起来,快快溜走了。
      白习瑾打开床前灯,瞥见毛茸茸的一个小白团子塞在柜子和床中间的缝隙里,背对着人尾巴还要一摇一晃,试图从眼下消失。好笑地伸手摸摸它,安抚它不要害怕。
      小白最终还是选择被他抱出来,怯怯地缩成好小一块,拒绝朝着夏清瑜。
      夏清瑜没养过小动物,向来对这些容易掉毛又黏人的小家伙没什么特别感情的,然而看见白习瑾抱着猫笑着朝他走来,又觉得养一只宠物似乎也还不错。
      白习瑾晕乎着,走几步都腿脚发软,秉持着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气,认认真真地给小白顺毛,望着夏清瑜不怎样聪明地笑,说:“小白,叫哥哥好啊。”
      他记不得夏清瑜的反应是什么,好像后来又扶他去洗漱,再然后就各自休息了。白习瑾躺在床上,做了个很长又很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院还是被中药味道浸着,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千万缕汇成一道明丽的金色河流,像从不可知之地流淌来的溪水,源源不息,温柔缱绻。
      那是梦开始的地方,是从此以后独属于他的牵挂。
      老人俯身给花浇水,水滴落到叶子上,散成小滴滚下去,折射出彩虹似的光彩。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老人也抬头看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白习瑾听不见,也看不清模糊在阳光底下的面容,然而他知道,那一定是两个字。如此情形烂若披掌,却又隔着经年,不可再见。
      外婆叫他:“阿瑾。”
      第二天早晨白习瑾起来的时候夏清瑜已经回去了,在微信上给他留言让他好好休息。顺便发来了一张小白的抓拍,夸它长得可爱。
      大脑一片空白地表达谢意后,白习瑾像无骨鱼一样又滑进了被子里,醉酒后的记忆渐渐开始复苏,于是他想到强行将人带回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里确实是住所,甚至搂着小白催促无辜的小猫咪口吐人言。
      哪里还需要人家怎么想,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大概以后一看见夏清瑜,就只有就地土遁了。
      果然古之人不余欺,既醉之后,语无诠次。
      睡醒之后涌来的头痛尚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白习瑾高举着手机点开和谢意辙的聊天框敲敲打打几个字,发送出去:
      “精神损失费。”
      他想谢意辙总是要睡醒的,不管记不记得住,毕竟有宁以这样亲密的人证在。
      下楼找小白前白习瑾走过书房,已经朦胧的梦境一晃而过,他心头一动,快步走到书桌上看了一眼立在那里的相框。
      老人,稚童,两只大白猫,生机蓬勃的盛放的花。
      外婆,四五岁的白习瑾,小白的祖父母,盈满花香的小院。
      往者不可谏。白习瑾拿着相框往楼下走,默默地想,然而他又无法遏制地妄图奔向从前。
      餐桌上放了不少吃的,分门别类摆整齐,只差留一张小纸条告诉他这是早餐。
      白习瑾诧异于他的关怀备至,心里面好像有一只小爪子在轻轻地搔,酥酥痒痒的。
      他一整天都没有出去,一个上午都是在电脑前坐着,遨游在召唤师峡谷里忘记起身,直到某一局完,时云亭控制的人物没接住辅助的回血,不幸躺尸在地,只能观战,他还连着麦,就突然大喊起来:“完了完了,我错题本和笔记本一样都没有带回来!”
      白习瑾想起来还有开学考这么一回事。
      三中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方法让莘莘学子痛并快乐着,比如开学不足半个月,考试就囊括了几乎整个学期的内容,使得众人措手不及。
      他们班闲散得很,老秦悠悠然的性子经过长达一年的时间,赋予了四十几个学生处变不惊的品行,和……总是忘记准备只能突击应付考试的能力。
      几个人关了游戏界面下线,白习瑾手忙脚乱地拍了照,把前几天晚上抽时间写下来的六七道题传过去,荣获充满真挚谢意的一个笑脸。
      要不是微信改版之后微笑没有那么阴阳怪气,也许他就要选择友尽了。
      晚上九点过高长敬又被高爸爸送到白习瑾这里来,只两天不见他竟然就变得十分萎靡,活像被霜反复欺压过的草叶子。
      白习瑾看这样子大概就知道是他和周欢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看他还有心情瘫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发消息求原谅,估计也只是两三天和好的小事。
      反正就算有大事单凭他俩也解决不了。
      毕竟,不解风情的白某人可搞不懂小情侣间的弯弯绕绕。
      白习瑾洗了澡出来,看见高长敬竟然把小白肚皮朝天放在地毯上,自己趴在地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照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踹他:“给我起来!谁让你强迫小白营业的!”
      高长敬脑袋一歪,忙不迭地按下快门翻身起来,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能让它躺着不动吗?小白自己还不是喜欢!”
      白习瑾瞪他一眼,找不到话堵回去,于是冷笑着去压高长敬的肩膀,两人你撞过来我撞过去,闹得小白在一边原地转圈圈急得喵喵叫。
      高长敬凭着体格优势把白习瑾挤到垫子上反击不了,释放完好多不高兴心情大好,忽然戏精上身,掐着嗓子偏要学二八芳龄的姑娘:“啊呀,我是不会从了你的!”
      白习瑾恶心得不行,“呸”的一声出来,骂道:“老子就算是喜欢男的也和你半点不搭边!”
      高长敬难得听他以“我”之外的词自称,更何况是这个,当下表演地更来劲,冲着他故作扭捏:“哟,我非英台呀,耳上无环痕,我唱新曲呀……”
      白习瑾咬紧牙关劝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滚滚滚,给爸爸滚!破嗓子鬼才喜欢!”
      理直气壮的话总使人无从反抗。高长敬仔细一想觉得不对,慌里慌张爬起来,凑近了问:“白哥,有情况?”
      “……”白习瑾别过脸的同时张开手排在面前的大脸上,推开。
      “唱歌好听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你最近遇到的?”
      大事不妙。
      白习瑾矢口否认,眼神却开始飘忽,他不由得真的向着高长敬说的方向去想。
      I'll not leave……天晓得为什么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他脑袋里会自动播放夏清瑜唱的那几句。还能自动变速自动控制音量,洗脑程度堪比考试时回放广场舞神曲。
      那是这些天来唯一在他传入耳际的,好听的歌声。
      落在高长敬眼里,他这是采取闭麦不抵抗即是默认的政策。
      “暗恋?我们现在可是能够一起比惨,痛苦减半啊①!”高长敬打了个响指,“姐夫还是嫂子?”
      白习瑾没答话,把他赶出了卧室。
      无人说话以后只剩下空调吹得呼呼响,风声好像吹散了隐匿在夜色中怪物的踪迹。
      薰衣草优雅又忧郁的气味混合着愈来愈浓的稳重的檀香,先前迷迭香提神的香气还残存着一点,却没有清心的功效了。
      白习瑾如往常一样,闭上眼睛就陷在似真非真的世界里,只是这一晚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怪。
      昨晚的梦还没有做完,今天又多了一丛摇曳的玫瑰。
      还有坐着发呆的,贴着窗户看他的,让他挑糖的,送他回家的少年。
      慢镜头拉开,那么短的几天又那么长。
      笑得灿烂又阳光,多好看。
      白习瑾坐起来,迷茫地眨眼睛。
      心脏在雀跃,呼吸不平缓。
      他发觉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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