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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待唐容与跑到府外,正站在那里到处张望时,忽有人轻拍一下他的肩膀:“我在这儿哪。”他一转头,果是岳如恭。

      岳如恭一直拿他当小孩子,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带你去找小白。”她说得轻快,心里却也犯难,万一小白死了可怎么办,这孩子还非要跟过来,她也没法现买只一样的小白狗。

      她走到一个暗巷口,余光瞥见一团小小的白东西,混着红色,心里一紧,一边就不动声色地拉着唐容与继续走。唐容与却一眼就看见了,一下挣开她的手:“是小白!绝对是小白!”她这一下没拉住,就见他已跑到那小巷子里,跪下来辨认几眼,果真是小白,心里一酸,又呜呜地哭起来。

      岳如恭见他哭成这样,心里也不舒服,便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陪着。

      后来他哭得很累了,就不声不响地木着脸用手指挖地,可能是想把小白埋进去,挖了没几下,他又停下了,想一想,把小白抱起来,这就要回杨府去。岳如恭一把拉住他:“你要作什么?”

      唐容与低头摸一摸小白毛茸茸的身子:“我要去找王夫人,我问问她,她为什么当着杨姐姐的面说可以留着它,转眼就叫人把它打死了。”

      岳如恭知道唐容与这般一定要吃亏,赶紧劝他:“王夫人一开始定是想诚心许你养着的,可是这、这小白年纪也大了,近日又生了病……”

      “那我也要问一问她。”唐容与明显是铁了心了,“我就是去问问,又没逼着她复活我的小白,也没想叫她偿命。我问问还不行么?就问她骗我作什么。”

      岳如恭心道:你在府里被人骗的时候还少么?但那孩子既然是劝不住的,就随他去吧。岳如恭一入杨府,便悄悄伴他左右,以防他真出了什么事。

      果然,唐容与抱着那晦气东西理直气壮地去与王素对峙,却连王素的面都没见上,反叫几个下人逮住了拖到后屋收拾了一顿。岳如恭在杨府里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说不好还会连累杨君梅的名声,实在不好出面,但见唐容与已曲着身子不动了,便拔剑掷去,长剑从那几个下人眼前掠过,直直插入倚墙放着的一块木板。他们先是一惊,后瞧清楚了,只道是岳公子的东西,这事儿再掺和不得了,便“呸”了一声离去了。

      岳如恭赶紧跑过去探他的伤情。他缩成一团,怀里仍旧抱着小白,自己缓了一阵,才嘶哑着出声道:“是小白一直陪着我那么些年的……是它陪着我的……它怎么能不要我呢?就我一个……我怎么办呢……”他满脸血污,双眼空洞,喃喃地说着。

      岳如恭见他生命并无大碍,出言责怪道:“不是还有你杨姐姐吗?有这样的事,怎么不去找她?她一定会管的。”

      他却极认真地说:“杨姐姐好心,可我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岳如恭一怔,接着一叹气:“好吧,那你随我过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小白,我再给你弄点儿吃的,帮你上药,好不好?”

      唐容与“嗯”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乖乖跟她走了。

      二人在后院找了棵杨树,把小白埋到了树底下。岳如恭还说:“这地方好啊,跟你杨姐姐一个姓儿。”唐容与就接嘴道:“那以后就叫它杨小白。”

      安顿好了小白,岳如恭又扯了一通狗狗一定会转世成杨小白的话,唐容与就不那么伤心了,甚至早早地就开始期待与杨小白的重逢。岳如恭抿嘴笑着看他一会儿,说:“走吧,带你去你杨姐姐给我在府里偷着划出来的小地方。”便带他一路弯弯曲曲地进了间暗室,室内不大,却收拾地极为整洁,各类用品一应俱全。

      岳如恭道:“我脸皮就是比你厚,要什么就跟你杨姐姐说。”然后她说:“你先自己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可做。”唐容与靠在床头上等着,心中不禁艳羡,这岳公子与杨姐姐关系当真极好,若自己也能得这样一个知己就好了。他把杨姐姐当长辈来敬,总觉得自己还缺些年纪相仿、真正能夜谈相欢的好友。

      似乎过去很长时间了,他身上疼痛,腹中饥饿,正难耐时,岳如恭提着食盒进来了:“快吃吧,净给你挑的好东西。”

      食盒里面,是一碗米饭,上面浇着肉酱,还有一碗蛋羹。他抓过筷子,狼吞虎咽地扒起来。岳如恭就在一边翻找着化瘀止痛的药膏。

      待他吃完了,岳如恭示意他坐过来,把他的外衣脱去,上衣解了,就给他擦药。唐容与头一回叫人这样亲近地照顾,僵硬地坐着,动也不敢动。

      而岳如恭面上擦药,实则暗暗探着他的骨骼,越探越惊奇,末了叹一句:“你这孩子不是活该叫人打,明明天资这样好。”

      唐容与心中一动:“什么?”

      “我说你啊,若是从小练武,现在一定像模像样了。”

      “那、那我现在练,现在练晚吗?”

      还未等岳如恭答话,唐容与就抢道:“那您,您收我为徒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岳如恭忙按住他:“这时候倒机灵。”她又说:“做我的徒弟,可没有好处的。我教你就是,拜师还是免了,省得多出些不必要的羁绊。”

      给他收拾好了伤,岳如恭又一拂衣袖:“走,今晚陪我逛灯会去。”

      唐容与一听眼睛就亮了:“灯会?”

      “是啊,可好玩儿了,走吧?”

      又是未待他多辨,就被岳如恭拉走了。

      要不是岳如恭,他还真不知道会有这么热闹的一晚上。只见人山人海,处处张罗着小摊,入眼皆是花灯璀璨,直盖过了天上一轮明月如弓,却是盖不过地上这个岳如恭。她白袍灿灿,在如雾的橙金色灯光下,更显面若美瓷,发如丝绸。她在京城中已游浪多日,名声早传开了,几乎城中人人都知道这片地方上有个白衣少年,心是剑客心,身是无缰身。又因这人与别的无业无家的游士不同,竟自负着一身贵公子的气派,自然很惹人们上心,暗下里猜测此人的来历。

      那些姑娘们,知道自己不可与游浪子扯上关系,但见岳如恭这样非同寻常,都猜测此人实是个隐瞒身份的正经人家的公子,说是猜测,其实还是自己的私心。于是关于岳如恭的传闻多起来,甚至传出来,说不需看穿着,只看那神态,若是旁人这样游浪街头、身无分文的,神情里总会带点谦卑与不安,哪有岳如恭这样泰然自若、气宇轩昂的,怕不是什么小王爷吧。

      岳如恭听了这样的话,也只一笑:“还是那句话,是我脸皮厚。”

      他们在人潮间行进,总算到了个宽敞点儿的地方,一看,岳如恭怀中已被来往的姑娘们塞满了花笺。她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还是把花笺一个个都好好收起来了。

      这边唐容与直扯她袖子:“哥哥!看那边,又是个从宫里出来的!”

      “宫里?”岳如恭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个人,衣衫褴褛,双目失明,恐怕耳朵也聋了,已不辨面目,正在那里沿街乞讨。她问:“你为什么说这是宫里的人?”

      唐容与凑近了,神神秘秘道:“哥哥不知道哪?好像是宫里的太子妃跑了,太子一生气,杀了好多宫女侍卫,没死的也落个半残,被赶出宫来了。我都碰见好几个这样的人了。”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她。

      岳如恭听了这等事,神情陡地暗下来,沉默一会儿,道:“那太子妃既然出逃,一定是与太子极为不合。那两个是可怜人,即便厮守一生,怕也是白头如新,哪比得上我和你杨姐姐,我们是倾盖如故。”

      而那时的唐容与,不管是对白头如新,还是倾盖如故,似乎都并不甚解其意。他这时只看见那好心的哥哥走过去,对着那行乞人道:“我叫岳如恭,是这城中的一小小剑客。这点钱还请拿着,谋条生路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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