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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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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天没有去过宇智波的聚居地,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在靠近森林的河边。
她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在拐过一个街角时,她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印象中,不远处是尤加利老师的家。
不管怎么说,人在面对不确定性,总会本能地想要寻求帮助。
只要尤加利老师否认她的猜想,那么一切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哪怕昨天真的是有人假冒了尤加利,至少她可以陪着宁天天一起去找佐助,或者她能够联系到可靠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宁天天稍一驻足,便向尤加利老师的家奔去。
她也从来没有去过尤加利的家,只是有一次休息日,在尤加利的家门前与她偶遇。宁天天还记得那天阳光正好,尤加利在屋前的阶梯上摆弄着几盆枯枝,抱怨着为什么自己总养不好花花草草,不知哪儿来的野猫就围着她“喵喵”打转,让她烦不胜烦。
门沿下挂着一串风铃,台阶上放着两盆萎靡不振的植物,门上挂了门牌,写着“藤野”二字。
就是这家了。
宁天天深吸一口气,先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退下台阶,从窗户那看去,房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点确实还没到大多数人起床的时间,街面上静静悄悄。
犹豫再三,在那种溺水之人迫切想要浮出水面的冲动的驱使下,宁天天干脆不管不顾了,狠狠地拍起了门板,甩开嗓子大喊着:“尤加利老师!尤加利老师!”
风铃受到振动,也跟着“叮铃铃”的响。
“尤加利老师!我是天天!”
“咯吱——”
门开了。
却不是眼前的这扇门。
隔壁一位老太太披着针织外套,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见是一毛手毛脚的小孩,老太太嗔怪道:“这么早,一惊一乍什么啊……”
“抱歉,请问尤加利老师在吗?”宁天天无视她的不满,直接问道。
“尤加利?”老太太想了一下,“应该在的吧……”
她顿了顿,又否认说:“你敲这么大声,我都醒了,忍者不可能听不到的……”
“那请问她到底在家吗?”宁天天很着急。
老太太嘟囔着,“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昨天晚上没看见她……你也别在这闹腾了,怪吵的。”
听到这话,宁天天不想再耽搁,她急急转身,也不管老太太说什么“现在的小孩真没礼貌”,直接用起查克拉,向着宇智波宅邸的方向赶去。
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似的。
宁天天从没觉得木叶有这么大,街道、路口、交错的小巷,与其说在奔跑,更像是那一丛丛画面不断滚进瞳孔中。
她又进了一个死胡同。
宁天天没有停下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踩上墙壁,翻身跃上附近的屋顶。
学校的男生们喜欢在屋顶玩耍打闹,宁天天很少在上面行走,斜坡和瓦片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她顾不上小心翼翼,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那种隐忧和恐惧有些莫名,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预感,在告诉她可怕的事情降临了。
从一栋建筑物跳上另一栋建筑物时,宁天天踩碎了一片瓦,紧接着脚陷进了夹缝里,惯性让她的身体没有停住,她绊倒了,脚踝扭了一下,然后就从屋顶滚落。
可她几乎感受不到疼痛,爬起来时只觉得受伤的脚在打颤。
天空渐渐翻开一页,朦胧的天光夺去了月亮的光华,连启明星都变得暗淡了,好似在召唤她般,泛起微微的青蓝色。
她已经看到了雪白围墙上的团扇图案,红色的扇面,白色的扇柄。
跑得太急,肺部针扎般的刺痛,连带喉咙里都呛出了铁锈的味道。
宁天天咬紧牙,就快到了,她的腿早就有些不听使唤,只能艰难地拖行。
待她一点点走近,才发现,红色的,不是什么扇面,白色的,也不是扇柄。
是溅在墙上鲜红的血,是钉在石板的雪白的胳膊。
铁锈味不是来自她身体里的,而是空气中,真真切切浓重的血腥气息。
宁天天一步一步走上前,宇智波家族漆黑的大门敞开着,她大脑像是被抽空了,愣了一会儿,才抬脚迈进去。
那是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在安静的金色晨光中,宇智波族人的尸体堆满了长长的甬道。
窗户上、灯笼上、石阶上……到处都是如焰火般飞溅盛放的血液。几近干涸的液体淤积在路面上,红得发黑,像胶水一样黏在鞋底,每走一步,便会发出 “咕叽”一声。
到处都散落着武器,苦无、手里剑、太刀……更多的插|进了脊背、割破了喉咙,大喇喇的刀锋上,还挂着碎肉,凝固的血液像是一层漆。
堆叠的躯干中,有头颅滚落,黏腻的血液混着头发,覆盖在面上,断肢就像是破碎的娃娃般七零八落,软哒哒的变了形。
血腥味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宁天天,然后越收越紧,直到鼻腔里再也闻不到任何其他味道。
腹中一阵痉挛,胃里空无一物,最终涌上来的是干呕的酸水。
初升的太阳透过云层,播撒着朦胧的光线,温柔地覆盖在这真实的人间炼狱中。
宁天天像是坠入了幽深的空洞之中,失去了一切情绪,犹如行尸走肉般挪动着步伐。
在她脚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无一例外瞪大了双眼,不甘和恐惧从早已没有神采的空洞中射出,扭曲狰狞地凝望着这里唯一的活物。
她忘记了眨眼,只想从中辨认出熟悉的面容。
干燥的眼球像被粗盐擦拭过般疼痛,宁天天不敢让眼泪流出来,她害怕看不清,就错过了。
微风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缕长发,像是在冲宁天天招手。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泉美背对着她,静静地躺在一处台阶下。
年轻的女忍者侧卧着,像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一个放松的姿势。长刀从她腹部穿过,血液从她身下泊泊地蔓延开来。
泉美双手紧紧掩着面,手指关节嶙峋地扭曲着,仿佛不愿看到眼前的惨烈,唯独右眼诡异地从指缝中露出,半垂眼帘的眸子平静得如一汪死水,耷拉的眼皮上点缀了一抹猩红鲜血,比起溅上去,更像是刻意涂抹的样子。
宁天天颤抖着,轻轻摇了摇她的肩,就像是试图唤醒一个熟睡的人,她想拨开泉美的手,再看一眼这个陪伴了她那么久的少女。
可她已经死去很久了,皮肤不再柔软,身体已经僵硬,连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睛,都已经枯萎。
记忆中的画面走马灯般的上演着——
“我是接受了‘照顾独居女孩’这一任务的宇智波泉美!请多指教!”
“呐,天天……你想不想去看焰火呢?”
“天天,我们回去吧。”
……
笨手笨脚的泉美,练习梳头发的泉美,面红耳赤看杂志的泉美,为追赶不上憧憬之人而懊恼的泉美,在喜欢的男孩面前磕磕巴巴的泉美,牵着爱人的手露出幸福表情的泉美……
无数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宁天天昨夜见到的样子——
“明天见。”
少女微笑的约定宛如魔咒,回响在耳边,莫大的痛苦从心底涌上,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了,深重的呜咽冲破最后的防线。
宁天天嚎啕大哭。
*
天亮了,梦就醒了吧。
佐助动了动疲倦的手指,望向天花板的眼睛微微滑向一侧。
阳光是那么温暖,从窗棂间穿过,犹如贯穿空气的圣洁通道,连接着天空与地狱,细小的微尘悬浮其中,在地板上落成规整的几何形状。
他身处地狱之中,望着一片又一片光芒汇入深处,将一只手腕与黑暗,切割出泾渭分明的痕迹。光线照得那皮肤泛起了朦胧洁白的微光,手指轻轻弯曲着,像是要试图抓住什么。
手心中的光线太过明亮,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是妈妈的手。
整整一夜,佐助没有合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尖叫声,刀剑刺进□□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便会混合在只有红与黑的画面中,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如果没有睡着,就不会是梦吧。
但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怔怔地盯着那只手。
那只手曾抚过他的脸庞,为他系上围巾,从灶间盛起一碗暖汤……
现在,那只手的主人在黑暗中,与父亲的身躯一道,堆叠成一重黑压压的隆起物,变成了他从不认识的样子,寂静地等待着湮灭。
他不愿再去看。
他在那个梦里已经看得够多了。
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带着渗人的微笑,迎接着那柄长刀,然后一言不发地到下。
他重新将目光转回天花板,梁上的木纹不断扭曲,疯狂的旋转着,陡然间变成了鼬的眼睛。
血红的写轮眼凝视着他,鼬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你没有杀的价值,愚蠢的弟弟啊。想要杀死我的话……仇恨吧!憎恨吧!然后丑陋地活下去吧!逃吧……逃吧……然后苟且偷生下去吧……”
他感到自己就如同栖身在狭小阴暗中的蛆虫,绝望、恶心、悲恸接连不断地划开喉咙。
“啊——”
嘶吼犹如困兽的挣扎,从被血染红的宅邸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