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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不公平 ...

  •   天色渐晚,齐进进来,一手往地上放木箱子,一手稳稳将一张木桌面放在院中石桌上。桌上满满酒菜。荤有烤鸡、红白熬肉、盐酒腰子,刚开春小菜不多,素倒只有萝卜丝和山芋头,糕点还有糍粑。我、卫彦、沈涟和齐进母子,五人围坐吃饭。

      吃到差不多,齐进徒手开地上木箱,给我们一人身上抛个苹果,端起木桌迅速闪出去。“李大夫,我去还人家桌子。”

      苹果夹着劲风,堪堪砸到我肩上,我“啊”一声惨叫向后倒去,卫彦瞬间抄过苹果,再扶住我,递来苹果。齐进闪回原处,我问:“这个天,苹果不便宜吧?”长安城的苹果九月就下市,二月也不出来。

      他倒说是不便宜,十文一个,产自南边望州的玉潭城,走水路到长安城。玉潭城在南方,被“几”字型的湟水包裹,乃是望州首府,也是茂朝的东西分界城。

      沈涟问:“齐大哥,我的年纪能习武吗?”拿一个苹果,打井水洗净,又拿勺子,一勺一勺给她挖。齐老夫人笑眯眼睛。

      齐进伸手一拍他肩背丹田,去屋内抱酒:“虽说晚了一点,但也能的。你这娃娃不止精得很,武学天赋也高。”

      沈涟说:“那我能学齐大哥的武功吗?”

      “江湖中规矩很多。”齐进抱着一坛子酒出来,愁眉苦脸,“我的武功不能随意授人。”

      我好奇:“你既说卫彦高,又说他高,那他两哪个武学天赋高一点?”

      卫彦正安心咬苹果,一下停住。

      齐进皱眉半晌答:“也是奇怪,他两天赋一般高。”

      我笑说:“江湖规矩我可不懂。你的传奇我都是打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他两天赋既然一般高,你要是教了沈涟,就可以知道是你的武功厉害还是天一心法厉害了。”

      齐进拎我起来,推我出门:“你莫来将我的军,晚了你回去吧。”卫彦和沈涟跟出来。

      他“砰”地拉上门,忽然又塞给我一个红灯笼,说:“我认你这个朋友的。”又回去。

      红灯笼摇摇晃晃,照着地面,我边走边问沈涟:“你不是跟卫瑾去国子学,哪儿来空闲习武?”

      他说:“太学歇息和晚上的时候。”

      我问:“你干嘛要习武?做文曲星挺好的。”

      他转开头,灯笼的红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如果我会武,卫府可以跟你下密道。你去见卫八时,我可以陪着你。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在外头等你。”

      明知这未必是全部实话,我心头依然有些感动,又拉了拉他束发的缎带:“等你到束冠年纪,我送你一个鸟衔花巾环,很衬你的。唉,你白日进学,夜里习武,真的受得住?”

      他说:“受得住。”

      我笑着跟他说:“那你天赋这样高,齐大哥会收你的。”

      五更天我起床,喊了几声卫彦,他都不在梁上,大约又去参武功。我独自取出从床底下取出诊金——卫瑾的十两金元宝。取出来的时候,小元宝金灿灿,心疼得我抽气。这元宝我原本存来娶妻生子,如今倒给大儿子使了。到底塞入怀中,去了齐进家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齐老夫人出来散早步,我搀扶她,诚恳说:“夫人,沈涟想拜齐进为师。齐进功夫很好,我晓得师钱高,但只有这么多,你能否收下?”

      齐老夫人推拒金子:“不要李大夫的金。沈涟那娃娃我也喜欢的。我儿榆木脑袋,教人功夫不算与人动手。”

      我塞金元宝入她手里:“投师钱必定要的。”

      她不再推辞,拿到口里咬几下,跟我说:“晚些时候你叫他来我家里。”

      我回禾木医馆,燕捕头正经过,跟我打招呼,问我好不好。

      我说:“好得很,你干嘛去了?”

      燕捕头过来说:“按名册挨着查访,又找回一个走丢的孩子,刚把那孩子送回家。”

      “那很好啊。”我小声问,“你真给褚明立了案,要抓他么?”

      燕捕头呛咳:“刘五娘子人都找不到,我怎么给褚明立案?”

      那褚明以后还能回草市镇。我顺便邀请燕捕头多来吃饭。

      燕捕头答应。

      沈涟远远从驴车上跳下来,走过来打招呼:“燕大哥。”燕捕头跟他挥挥手,走了。

      我进屋将一吊钱给沈涟,供他读书使,尽管卫瑾给的月钱也不少,但我总担心他额外有花销,又说:“你给我捏个脸,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不捏。”沈涟接过钱却不应我,一起踏进厨房,“齐大哥怎么愿意收我为徒的?”

      我去求齐老夫人,并塞了十两金给你拜师。

      我不想他承我太多情,便说:“你天赋这样高,齐进惜才。”又纠正,“记得叫齐进师傅,莫叫大哥。”

      他点点头,回自己房温书。

      我一转身拿调料,卫彦悄无声息,背手杵在厨房门前,吓我一跳,黑发上沾着一点点血迹。

      我问他:“你又去山上采药?”

      他回答:“是。放前铺。”

      我问:“你头发上从哪里沾的血?”又舀一瓢水,叫他低头。

      他低下头,我沾了一点水,去掉他头发上的血迹。

      他抬头回答:“兔子血。”从背后掏出一只死兔子。

      我接过,从怀中摸出一百文吩咐他去市肆买点木头回来。院中空落落的,我想搭个葡萄架子,三月暖和一点,还可以扦插。

      他拿钱去集市。我在厨房中腌制兔子,不一会儿他回来,在院中搭葡萄架。他武功卓绝,徒手搭建颇快。

      这么快的手脚,他居然还介意自己字丑?我回卧房中,趁这个空档手写两页简单、常用文字。

      “你给他手写字帖,教他临字?”沈涟忽然在门口问。

      我说:“是的。字帖放回我书架上,你来摆桌。”他拿字帖回去了,我又朝院中喊卫彦吃饭。

      三人默默吃完一餐,沈涟去齐进家里。我去前铺中清点药材数量,卫彦搭完葡萄架。

      沈涟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在自己房中悉悉索索。隔一会儿,他敲开房门:“李平,我跟师傅说好了,此后在他家中住,便于习武。”手上拿着打包衣物。

      我奇怪起来:“齐进家离医馆才一里半,住哪边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住家里?”

      “李平,因为你不公平。”十三岁半的沈涟没有沉住气,“我着实气不过。那日在卫府中,我怀中幼女被卫侯杀,你觉得我冷血;卫彦当着你的面动手杀孙一腾,你一句也没有说他。现下亲手给他写字帖。”

      “孙一腾动手折磨卫彦在先,”我为卫彦辩解,“况且他是在我背后杀的孙一腾,不是当面。”

      缓和没用。

      沈涟面上薄怒,白皙的脸上泛红:“孙一腾才弄死三个护卫,晚上卫彦就被他抓住折磨。卫彦武功如此之高,只有你一厢情愿,信他躲不开!”怒气冲冲,跑出禾木医馆。

      卫彦还在院中搭葡萄架,问:“拦他?”

      我也来气,只说:“不管他。”夜色浓得化不开,想着孙一腾说卫彦故意冒犯他,我只得叫卫彦:“停了手上活计。卫彦你进屋,我有话问你。”

      他乖乖进屋。我下意识摸着脖颈间的骰子问他:“孙一腾……为什么要折磨你?”

      “惹他在先。”他竟直接说。

      我一时语塞,沈涟居然又说中了。但卫彦坦荡,我捏着骰子思量:“你怎么要去招惹孙一腾?”

      他也伸手摸摸我颈项间的骰子,说:“跟主人,出府。”

      我消气,问:“这个出府的法子,你自己想的?”

      “不,”卫彦否认,“朋友教的。”

      “说你是卫府之冠,教你天一心法那个朋友?”

      他确认:“是。”

      我笑问:“这样好的朋友,我可以见吗?”

      他说:“忙完,他要来。”

      “要等他忙完啊,”我想了一下说,“那他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我按着卫彦坐在桌前。

      卫彦坐下答应我:“是。”

      我抽支笔塞他手里:“他叫什么名字?”

      “谭青。”卫彦在纸上写。

      我揉揉他黑发:“字帖临摹完了,你抄师傅的医书也可以,总之不许抄我药笺。”亲在他硬实的黑发上。

      他这次没有答应“是”,换成小声的:“好。”

      直到一年之后,即盛临十七年,我才见着忙完的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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