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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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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公子,今儿又来了?”季节已入秋,天气是越发得冷,连荀倒是不知冷暖,仍穿着初来人间时,那一袭红袍,明目招摇。
“当然,光顾你生意来了,这京城也就属您家的酒最烈最合我心意了。”连荀轻车熟路地往边上座位一坐,身子倚在墙上,慵懒地说道。
“过奖了,下酒菜呢?来盘花生米可好?”
“这倒无所谓,随意吧。”
连荀说完,有节奏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距那日忘川一别,一过去二十五年了,连荀却没半点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若说着相貌随了娘,那这行事秉性便随了爹,遇事不惊,待人凉薄,欠了的还清了,那便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酒端上来,正准备喝上一口,缓缓那心一抽一抽地疼痛,却听小二附耳说道:“别喝,酒里有毒。”
说完老板便唤店小二过去,店小二吆喝一身“这就来咯”,便走了,连荀勾唇一笑,倒也没太在意,这五年在人界,他可没少被下毒,自是那天帝老儿暗自给他使的绊子,什么武功尽废,冰火两重天,样样不少。
他也不在乎,全数喝光,毕竟不以身试毒,如何知那是何毒,随后再自配解药,渐渐地这些药无所谓药力可言了。
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好酒倒是好酒,可现如今,更像是饮鸩止渴呐。
他刚喝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吆喝着:“穆小王爷今儿将这儿包场了,闲杂人等快快离开……”
他摇摇头,这人间有钱有势的人,干什么都行呐,刚站起身来准备走,便听到有人唤他名字,“连公子……”
一听便知是那穆小王爷,穆辞,是那穆妄言的转世,前几日对他百般骚扰,被他打了不要紧,竟还不死心,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长得真俊,虽然是个瞎子,倒也不要紧……”
连荀倒是笑了,并不是毒么,是药,且是chun药,四肢百骸似被蚁虫叮咬,瘙痒难耐,下身更是有了反应,虽说并不排斥这等xing事,可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睡了,倒也说不过去。
运起排毒,他自是会的,将体内药物排除一些,却发现这药太烈,短时间无法清楚,他只得运着轻功,走出客栈,后头的人渐渐被甩开,他走到一巷子内,虽说看不清,但闻着气味便知,此地脏乱不堪。
身上愈发难受,他听见巷口传来低沉地脚步声,虽已知什么都见不着,却还是转过头去,听见那人温和的男声,“你在此,是迷路了么?”
这一问便越发不可收拾,他将那人打横抱起,回了住所,进了门,他便将那人抵在院中树干上,“别……我是男的。”
他听见那人的求饶声,却也未有一丝停顿,而停下已不知是何时,只知身下之人,早已累得晕过去。
连荀将人抱起,这人比他矮了半个头,身子倒不沉,倒是挺结实的,暖暖的,不似他……冰冷得像个死人。
他自打上了那人类书生,便知此事精髓,自是叫人舒服的,这人刚刚叫得倒是媚人,像个姑娘似的。
他也坐在椅子上,倚着那床边柱子沉沉睡去,却又梦魇了,梦中场景真实且熟悉,入眼的是刺眼的日光和几节光秃秃的树枝,干脆眼半眯了眼,见面前之人眼蒙一条白绫,一件有些老旧却干净的红袍半敞开来,□□倒是精壮的,在心脏往上处有个狰狞的伤疤,似是被刀剑创伤后留下的疤痕……那人正对他坐着不可描述之事,而若那人有眼睛,他必能从哪眼中看到现在羞耻的自己。
画面中断,连荀倒是笑了,原是又上了崔荥吗?看着自己上“自己”,倒是另有一番滋味,但接下来……
崔荥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只觉的身下私密那处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想起昨日羞耻之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愤恨,他四处寻那人身影,扭头却见那人倚在床边。
一袭红袍随意散开,露出白皙好看的肉身,面容精致,嘴角含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倒是好看得紧,他瞬间没了脾气,下床走到那人跟前。
这人好是好看,可即使睡着了,也不摘开那白绫,不知这人摘了白绫是什么样子。
他到他身后,欲解开那白绫,还未解开,手便被一双大掌抓住,那手细腻得跟女人似的,未有一点瑕疵,却是冰冷的,且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
他忙得抽开手,听见那人慵懒地问:“醒了?”
“嗯。”他觉那人是在关心他,轻声应了一句,却听那人欠抽似的问:“舒服么?”
他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得憋红了脸,一声不吭。
却没听到那人的下文,只听那人说:“你们是会饿的罢,我去煮碗粥来。”
崔荥觉得可笑,为何是你们,难不成他不是人?真是个奇怪之人。
见那人虽看不见,走起路来倒是比看得见的人还平稳,崔荥的目光似粘了胶儿似的一直不自觉地黏在那人身上,一时忘了去帮些忙。
崔荥觉得时间似是慢了下来,他看着那人不疾不徐地淘着米,生着火,看那人慵懒惬意的样子,这苦难的一辈子似是随着这粥一起,说熬也就熬过去了。
“喝罢。”不知何时,那人已站在他身后,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闻着粥的香味,他的肚子也不合事宜地发出呜咽。
崔荥脸皮薄,半响也只憋出一句“多谢”。
却听那人轻声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
他也没了喝粥的兴致,他舀起一瓢粥,送入口中,本以为嘴上会烫个疤痕出来,却不知为何粥已经不烫嘴,他胡乱地扒上两口,草草地解决了昨夜晚饭加上今日早饭与午饭。
走出了木屋,他见那人抬头看着那棵光秃秃地桃花树,正低语着什么。
若换做常人,只会觉得他脑子有病,当成疯子,而他不同,他有一双“开过光”的眼儿,他可以看得见妖怪,魔物,甚至是神。
他看见了树上坐着的,暮暮垂老的妖怪,长着两个树丫子似的角,他想再离得近些,听听那两人在讲些什么,刚走过去,就听哪老妖怪大叫一声:“尊上,这,这是……那个人吧……”
只见那人淡淡地地说道:“说了莫要叫我尊上,嗯,他是,好了,树妖,我助你一臂之力,但莫要再去祸害人类。”
只见那老妖怪忙得作揖,大喊道:“多谢尊上,小妖必当谨记您的教诲。”
那人好看得眉蹙了蹙,显得有些不耐烦,“嗯,谅在你年老记性差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下次记着,莫要叫我尊上。”
说完,就见其用手抚上树干,树瞬间光芒万丈,崔荥忙拿手去挡,在睁开眼时,光芒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满树桃花和落满一地的花瓣。
淡粉花瓣被风卷起,那人站在花雨中,像是满世界的颜色都被他吸引走了,旁的一切都失去颜色。
崔荥突地想起白乐天在《长恨歌》里那句诗:“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
以前对此不屑一顾,现在看来,那白老先生许是看到了什么放在心尖儿上都觉得不够稳妥的人吧,他也无心再情去听那两人讲了些什么,目光只黏在那人的身上。
直至连荀转过身来,他方才反应过来,他别开眼去看那棵树,才想起那人是个瞎子,又不知他在看他,刚想继续别过眼继续去看时,却发现那树上暮暮垂老的老妖怪已变作一妙龄少女模样,妩媚多姿。
“崔九如。”
“在。”他听见那人的声音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大声应道,心下却疑惑这人如何知他名字。
“可有什么想要之物?”
“啊……”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其意指为何。
“我是说,我被人下药,误上了你,用以报答,你想要何物?”
崔荥觉得自己这辈子受得侮辱都不及在这受得多,急忙吼道:“不需要!”
想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望着那人朝他走过来,他内心升起一抹恐惧,“别……”
却没见那人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只是抚了抚他的眼睛,“你们人类真奇怪,不是说以德报德,以善报吗?现如今却又说不要,你为这眼睛吃了应该不少苦,抱歉了,崔九如,以后若有什么想要之物,便来这里找我罢,就当还你的。”
听那人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好不潇洒快活,想追上去再问问,便发现自己已在屋外,往里看去,也只见得一件破败的房子,连那棵盛开的桃树都已不见。
原不是人类么,如若是人类,那这便是第一个为他煮上一碗白粥还不嫌弃他的人了,他转身回了自家住所,身后不知何时就不疼了。
那人说得不错,这双眼确实带给了他太多苦难,可也给了他很多便利。
比如,现在。
他正要去装水,刚端起茶杯,站起身来,准备去打水,却发现杯中已满了一杯水。
他转头冲着趴在他握杯的手上的水精灵笑了笑,那个水精灵马上便蒸发了似的,消失了。
他低头看了看杯中自己,那双本来琥珀色的眼,现如今竟是变成了如墨汁般的黑色,看起来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眼珠愈发的黑,眉心朱砂痣便愈发地红,一副清秀的文弱书生的样子。
他想起手那人抚上他眼睛的温润触感,心想,是那人帮他改的吧,如此温柔好看的一人,若不是人,那便应当是神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