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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壹. ...

  •   “崔荥,疼么?”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有节奏地响起,似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一般,疼?怎么会不痛?刻骨铭心的……四肢百骸传来的,无休止的痛,崔荥缓缓张开眼,面前站着的仍是那日日光顾的穆小王爷。

      这穆小王爷,当今圣上亲封的唯一的外姓王爷,唯一可带宝剑随意出入皇帝寝宫,足以见圣上对其信任之情,面上看着尚及弱冠,心思单纯,可实际心狠手辣,老谋深算,封王缘由说是护驾有功,倒不如说是篡位有功,此事虽人尽皆知,可也未见有一人敢谈起此事,也正因如此,朝堂之上无人不惧其,江湖之中无人不传其,支手遮天,当之无愧的摄政王爷,也就只有他崔荥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书生不知了罢。

      “这痛,你给我记好了,这全都是你上辈子强加给别人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崔荥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许是太久未进水的缘故,笑出来的声音挣扎嘶哑着,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你还笑得出来?”

      “穆小王爷,虽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但要按您这个说法,如今的您和上辈子的我已无甚差别了,今儿我受的罪,你下辈子还得偿回来,如此一来,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穆小王爷眼看着就要发怒,却又突地不吱声了,半响才道:“我也是,你这嘴皮子利索得能甩了我几条街,我和你耍嘴皮子,那就是自讨苦吃了,今儿玩够了,崔十一,这辈子没了温如默,你也不过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只会叫的野狗,任人宰割。”

      脚步声愈行愈远,崔荥想叹口气,想想还是作罢,这穆小王爷着实叫人不快,总打着上辈子他造了孽的名义来给他动私刑,不过有句话他倒说对了,现在自己是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四肢被人钉在墙上,像极了梦中的温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日在酒馆,他化作女儿相,那小王爷纵是有十八般武艺也不能认出他来的,又怎知他与温澈相识,唯一的法子,那便是抓温澈问清楚,可那人身手如此之好,又怎会被抓,说白了,那些人连他住哪儿都无从而知……

      罢了,就凭他这脑子,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来的,这么说来,也许久没见那人了,若问多久,也才不过三个月,这期间温如默是否如他想念他一般,想念着自已,又是否已在寻欢作乐,早已抛他于脑后?这些他无从而知,但有句话他是笃定的,他本想在这个冬日死去,可现如今他真心想再与他多看几场雪。

      “啧啧啧,真可怜。”虚空中传来妖娆女声崔荥以为如默也一同前来了,一时兴奋,忘了辈分礼仪,直呼那人名字道:“桃灼?”

      “桃灼也是尔等小辈能叫的?”崔荥觉得喉头被人死死扼住,本以为能一死了之,却不想那人松了手,他也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小子,现在死了轮回,太便宜你了,尊上为你受得罪,远不止如此,眼睛,身份,名誉,毁于一旦……这份痛你好好受着,我替你一笔一笔地算好,不偿完,你这辈子都别想死。”

      话音刚落,崔荥也止了咳,刚刚咳嗽牵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现如今疼得厉害,咬牙憋了许久,也才憋出十余字来:“晚辈……愚昧……听不懂前辈的话。”

      只见那人瞧傻子似的瞧着自己,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想到尊上也有替别人考虑之时……无所谓了,现如今他被我困在位面之中,也不担心他能赶过来救你,那天帝老儿都为穆妄言恢复了记忆,老身也不怕那所谓的天道谴责了,那便当做行善帮你恢复记忆罢。”

      崔荥刚想说些什么,脑中却多了许多不知来自何时的记忆,人间四十载,乃至忘川河畔,奈何桥边……

      再完时,滴答滴答地声音在这空旷的牢狱里串起一串又一串回音,不知是那手上的滴落的血滴,还是脸上滴落的泪珠。

      原来这世上本无温澈温如默,有的只是魔尊连荀连清浔。

      “整日哭哭啼啼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那人为何不愿你去参加科举,为何不愿你与穆妄言相认,你现在知道了?可那又有何用,你叫他爱你一辈子,你可知,他的一辈子还余有几十万年,你却叫他爱你一辈子?未免太过可笑,崔荥,空手套白狼的事儿,也就只有你们人类能做的出……”

      那妖娆女声愈□□缈,崔荥再抬头时,桃花妖已不知去了何处,只给他留下一段五味杂陈的回忆,耳畔响起那日大树苍老的声音。

      「提醒你一句,清浔除了人薄凉了些什么都好,如若信得过我,那便去找清浔吧,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唤作生不如死的。」

      生不如死么?是生不得,死不得吧,这世间好笑的笑话,到头来都叫他占尽了。

      ……………………………………

      “清浔,这位面之中,连草都尽数被我销毁,就算你将位面变由你的,你出不去的,莫要白费力气了。”

      虚空中传来桃灼破碎的声音,正在打坐的连荀勾唇笑笑,倒不是可笑,而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位面之中必得有生命存在,若有人强行从独自一人待着的位面之中突破,那必当与位面一起灰飞烟灭,这是多年前老天帝立下的规矩,这桃花妖就是用来守着这位面以免出现此类情况而捡来的,现如今过来反咬他一口,这倒是可笑。

      “那倒未必,我得走了,姑姑,恕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连荀的身影便不见了,而就在方才,位面中长出了一颗豆苗,这豆苗自是连荀种下的,这等待着的数月不过就是在等那豆子成精发芽罢了。

      聪慧如他连荀,一猜便知崔荥现在身处在何处,遭何刑罚,他强迫自己的不去想象那人的惨状,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现在要的不只是那人平安了,而是要所有伤他的人偿命。

      经由位面隧道到了天界,一入天界,整个天宫的温度骤然下降,走过之处寸草不生,只留一片寒冰与一抹鲜红身影,突地他停下脚步,勾起一抹邪肆冰冷的笑容,开口道:“天帝老儿,你总算来了,我们之间的账,也该算算了,你与你父亲一样,活得够久了。”

      “连荀,往日我父亲待你不薄,你若是杀了我,对得起他老人家么?”

      就算听了天帝颤抖的声音,他连荀也未曾有过一丝动摇,他现在倒像是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十恶不赦之人,在欺这天界无人,“待我不薄?我何时需他待我宽厚,像我这般十恶不赦之人,就算是死得只剩下一魄,那地狱也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何需他宽厚。”

      “既如此,那便战吧。”

      “手下败将,也配谈战?我与你之间,不过是杀与被杀罢了。”

      “狂妄!”

      “废话少说,这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你若是存心想与我耗,那便离了这天界再耗也不迟,或者,你还有其他选择。”

      “所言为何?”

      “即刻去死。”连荀话音未落,身影便遁于虚空之中,下一秒已举着冰刃架在天帝的脖颈上,“天帝老儿,若论实力,我与你不相上下,可若论杀人,你终究不如我,你说出为何两字时,你便已为自己做出了决定,有野心,没本事,天界在你手中灭亡是迟早之事,既你喜提往日旧情,那我便替你扛了这千古骂名,永别了,连清玄。”

      “你如何知我名字?难道你……”

      连荀没有回答,今日与他说这些其实没必要的,他不过是存了些私心,想让这世界上有个人知晓他早已不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个连清浔。

      “哈哈哈哈……真可笑,亲手杀了自己父亲滋味如何?连荀……”

      “不如何,他该死,你也是。”匕首未划过那人脖颈,却见天帝的身子以肉眼可见之速布满冰霜,连同魂魄一起,成了一座冰塑,连荀只一句虚无缥缈的“死吧”冰塑便应声化为粉末,本来烈阳当头的天界,也顷刻间化为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位面主人消失,位面也随之消失,仍是那老天帝立下的规矩。

      连荀没再多留,他打开位面隧道,径直去了人界。

      …………………………………………

      离那桃花妖来过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崔荥终究也是释然了,报着等死的心态在这牢狱中度过,可这死归死,日日折磨还是要受的,这不,今儿又来了。

      “还没死呢,崔荥,命真硬。”

      他看着面前穆妄言,将其想象成温如默,对他行刑的是温如默,害他如此的人也是温如默,而若是真的如此,自己看他的眼神应当是什么都没有的,有的只是一人,那人不是魔尊连清浔,仅仅只是他温如默,他创造的,只属于他的温如默。

      听到穆妄言的话,崔荥挂起上一世的招牌笑容,“当然,你没死,我怎会死,穆妄言,我一直以为那日是你对温如默动的刑,竟也不是,你我借被骗了,那动刑之人另有其人。”

      穆妄言看着面前被挂起的人,尽管蓬头垢面,可还是能见其脸上挂着的温和的笑,如沐春风一般,可眼底却是冷的,透过身体直击灵魂的冰冷,让他想起上一世的崔荥。

      “胡说八道,那人秉性良好,就算杀人也从不与人结仇,除你之外,还有谁与那人有仇?”

      “替你恢复记忆之人。”

      “我凭什么信你?”

      崔荥听完这话,自觉刚刚做的事毫无意义,终是无奈地闭了眼。

      “凭我。”一阵声音从虚空中响起,随后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似是踩在云端,崔荥嘴角挂起淡淡地笑,“如默,还以为你不来了。”

      “小娘子这是生气,怪为夫来迟了么?”崔荥听着那人调戏的声音有些好笑,这人无论何时都不把事儿当回事儿。

      崔荥不去理会那人的调戏,将目光落到了穆妄言身上,见其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温澈,生怕他下一秒就不见了似的,结巴着开口:“连……不,如默……”

      温澈的声音冷冷地,似是往穆辞头上浇了盆凉水似的,“穆辞,上辈子我欠你的,我且饶你一命,下辈子,哦,你不会下辈子了。”

      穆妄言面容挣扎着,声音尖锐起来,“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上辈子我听你的护他周全,这辈子我替你报仇雪恨,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为我?为我就可以伤了我最爱的人?就凭这点,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崔荥猛地转头看向连荀,发现那人说着话时,也是望着这边的,虽没了双眼,可那人嘴角噙着的笑意就是他未曾见过的,与他口中情话一般,让他一瞬间失了神,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哈哈哈……一笑沾花恩怨卷,叹贪尘世妄言绝千恋……”耳畔传来穆妄疯魔的笑声,不知为何,崔荥只觉得悲哀。

      不知何时他已被连荀抱在怀中,身上伤口一点疼痛都没有,他知道温澈在替他疗伤了,“如默,我累了,我想睡了。”

      “睡吧,我的小娘子。”

      再醒来时,崔荥已是躺在床上,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是自家,而非温澈的家。

      他起身寻找温澈,发现自己被伤了的筋骨已经愈合了,他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熊孩子一般,又蹦又跳的,却一不小心踩空了,一个酿呛向后倒去,却没迎来想象中的疼痛。

      “小心些,别摔着了。”他听见温澈的如床畔低语般的温柔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想落泪。

      “如默,我喜欢你。”

      他仍没听到那人的回答,只是见那人把他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再躺会儿,粥快熬好了。”

      那人转身要走,崔荥叫住了他,“如默。”

      连荀回头,侧耳聆听着:“嗯?”

      “你真的是如默么?”

      “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魔尊连清浔么?那些个小妖口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嗯,我是。”

      “……”

      崔荥沉默了,不是生闷气,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要牵连到连荀的事儿,他的判断不知为何总会出错,未听到脚步声,眼前却突地浮现出一双红袍的一角,头上被连荀的大掌覆上,轻轻地揉搓,“可我也是你的如默啊。”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恍惚中失去意识,最后之际,他听见那人慵懒的声音,“麻烦来了呢,小娘子,你先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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