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罗茜里奥

11、第十一章

　　我委实震惊了。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相信李思齐已经对我动了真感情。
　　可是不行。
　　我是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去北国，不会弄废了手臂。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跟我爹娘被迫分离，爹娘也不用去到南境那个荒凉之地。可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遇见席易安。
　　我恨他。
　　可是我自己又何尝没有错呢？
　　是我任性，将本该幸福美满的李思齐与萧臻拆散。是我糊涂，才心甘情愿的为了李思齐去往北国。我将真心交付于他，他却嗤之以鼻。我的全心全意的付出换来他彻头彻尾的背叛。
　　可是如今，李思齐成为皇帝以来，国家太平，人民安乐，国力强盛。他是位好皇帝。
　　我叫他放弃皇位，是我在报复他，惩罚他。尽管我丝毫不觉得有多么爽快。可是如果他真的放弃了皇位，而且仅仅是因为我任性说出来的一句气话，那我的错，可就不能弥补了。
　　我叫了人来，为我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打扮过了。
　　我记得我曾经问席易安干嘛喜欢我，席易安还特别真诚地回了一句：“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当时我还觉得，这经常上战场的大老粗什么时候也会甜言蜜语了。
　　可是今天，听着宫女们的百般奉承，我开始相信，我可能变美了。
　　八年前我还没有这么白的皮肤，这么好的头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端庄从容。
　　从前的那个任素素，死了。死在了北国公主的马蹄下。
　　那个一心一意，只知道爱着李思齐的任素素，死在了北国。
　　如今，我是席易安的妻子，是北国已故大王子的妃子。

　　我盛装打扮来到李思齐的书房，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欣喜。他的手似乎不知往哪里放，也不敢来碰我。
　　“素素，你……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把我引进屋，遣退所有的丫鬟太监。
　　“我听闻今日萧臻去找你了。好在你没什么事。”
　　“皇贵妃自有分寸。”
　　他听后笑了一下，差人端来一杯水。
　　“我，我也不知道你要来，什么也没准备。太医说茶你是不能喝......”
　　“皇上不必忙这些。我来，是想跟皇上说件事。”
　　他听出来了我语气里的严肃，轻声说：“说吧。”
　　“皇上也听太医说了，如今我的身子有多差吧。”我低头轻轻抚了抚肚子。
　　在北国那两年受人欺凌的生活，着实让我身子孱弱。
　　比如刚入冬被人推到冰冷的河水里，那时候还见着红。
　　比如冬天我的棉被被人剪破，我不得取暖。冻得得了风寒也还是要干活。
　　比如做活不利索被大宫女罚了不许吃饭，只好偷偷吃些馊了的饭菜。
　　“嗯。”李思齐尽管只嗯了一声，我也能听出来他的气息多么不稳。
　　“皇上知道为什么吗？”
　　我觉得我今晚的声音绝对是久违了的温柔，而且我还伸手去抓了李思齐的手。
　　“皇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她叫任素素。”
　　李思齐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她呢，从小被一家人宠着长大，很是任性。她什么也不会，只会闲来无事作一些画。有一天，她看上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的名字叫做李思齐。”
　　我觉得我的手被捏了一下。
　　“从小到大，任素素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尽管李思齐早已有了心尖宠，她还是费尽心机非要把李思齐据为己有。
　　“没想到李思齐竟然也是愿意他们的婚事的。她当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没有觉得李思齐变心为何变得这样快，也不想理会兄长和父亲的劝阻。她甚至开始学习绣荷包，还上山为李思齐求了护身符，也丝毫不觉得累。
　　“她一心一意只想对李思齐好。李思齐要什么，她便给什么。她真心真意的爱慕李思齐，有时因为李思齐的一个抱，一个吻，她可以幸福一整天。所以就算是李思齐为了皇位要她嫁到北国做和亲的幌子，她也毫不犹豫的去了。”
　　一直低着头的李思齐猛地抬头看向我，竟已是眼眶通红。
　　“她到了北国第一天就被发现是冒充的假公主了。北国人把她扔进后宫做丫鬟，让她洗衣服。因为是南国人，所以特别不适应北国的冷，她生了好几场病。可是那些人并不会如家人那般怜惜她，还因为她孤苦无援处处欺负她。好几次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可是她不怕。她满心期待她的心上人会来接她，会斩杀了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把她牢牢抱在怀里，接她回家。所以她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直到有一天，她被叫去马场伺候王子与公主赛马，被马踢倒，马的前蹄狠狠地踩住了她的右臂。
　　“后来在病榻之上，她听见了李思齐作为新帝登基的消息。还听说李思齐将她的父母流放至荒凉的南境，她怒火攻心，自床上摔了下来。”
　　李思齐眼里红得仿佛滴出血来。
　　“然后呢？”
　　我惊奇于自己竟然心平气和地说完了这整个故事。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一定流眼泪了，因为我眼睛酸涩得厉害，鼻头也酸。
　　“没有然后了。”我吸了吸鼻子，“她死了。”
　　李思齐顿了一下，把手伸到我的右臂上，轻轻摸了摸。
　　“还疼吗。”
　　“不疼了。”
　　他眼里充满爱怜，让我不得不说出今晚的主题。
　　“所以李思齐。你的皇位是任素素拿命换来的。你还要舍弃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