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Episode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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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女神的神殿不复以往一般充满生气，死寂得终于让人反应过来这里是地下的冥府。
马尼戈特见到了神殿的主人玛卡里亚。
面颊瘦削的她披散着如泼墨般的黑发，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苍白病态，那双肖似其父的墨绿眼眸失了大半神采，毫无波澜。
但平静只是假象。
隔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马尼戈特仍旧穿透表面窥探到浓重的怨恨与不甘。
此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父女冲突导致了玛卡里亚如今被禁足的结果。冥王的禁制阻隔了与玛卡里亚交好的神祇前来探望的脚步。偌大的神殿之中，只有玛卡里亚孤独地蜗居于此——甚至没有服侍的仙女在侧。
失去外界所有消息来源的玛卡里亚与世隔绝。她不是没有歇斯底里地反抗过。可冥王施下的束缚着实太过强大，以她现下的能力，根本无法打破，只能是浪费时间、白费力气。
心力交瘁的玛卡里亚意识到这一点，被迫知趣收手，表面上做足了功夫，安安静静扮演着被幽禁者的角色。
可惜，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马尼戈特心想。
玛卡里亚是何等执拗刚烈又冲动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下泰然自若。
于是打破这层脆弱假象的破局者来了。
那日，寂静的神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身姿曼妙，深蓝的发，赤金的瞳，毫不客气地踏入了安息女神的神殿。
“涅墨西斯？”玛卡里亚意外于眼前这女子的出现，“你怎么来了？”
尼克斯之女，复仇女神涅墨西斯。
比起一出现必然挑拨生事的姐妹不和女神厄里斯，涅墨西斯的出现意味着某种濒临绝望的境地——不断燃烧的恨意受困于近乎无解的将死之局中，只待撕出一个发泄的口子就能烈火燎原，将一切焚烧殆尽。
复仇女神就是撕开这道口子的始作俑者。
原本还高兴有人来看她的玛卡里亚嫌弃起来客，摆了摆手，“你来做什么？赶紧走。”
“哎呀，小玛卡里亚，别下逐客令嘛……我们可是朋友啊。而且你身上那么重的恨意，让我很想帮你一把。”
“我的确很想复仇。”玛卡里亚自嘲道，“但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能做什么？”
涅墨西斯倒是很自然地坐在了玛卡里亚对面，“看你一个人可怜，我来随便探望一下，和你聊聊天解闷，说说你一定感兴趣的圣战。”
复仇女神端出一盘通红鲜艳的果实放在玛卡里亚面前，算是这次来访的见面礼。
“天慧星已经开始和圣斗士们交手了。”涅墨西斯拈起一颗果实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你那位好姐妹的相好也已经为圣战准备就绪了。”
安息女神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位，“你是说……天清星的利西亚？”
玛卡里亚知道墨利诺厄的少女心思。阴谋女神对天清星喀迈拉的利西亚一见钟情，奈何明月照沟渠，利西亚一心效忠冥王，感情比未开化的野兽还迟钝，迟迟没有回应墨利诺厄。
“那小子不是没回应她吗？”玛卡里亚不由得皱眉，“你可别随便给人扣帽子。”
涅墨西斯递给玛卡里亚一颗熟透的果实，调笑道：“你与世隔绝太久了。上次墨利诺厄昏迷之后，利西亚在神殿那儿守了很久，最后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着实是一对蜜里调油的神仙美眷。”
“那可真是感人肺腑的人神恋。”玛卡里亚接过果实后没有吃，反而捏碎了它，“但是，有几个凡人与神祇相恋能够善终的呢？他们这样的幸福不过是脆弱的假象罢了。”
得到这样的回应，涅墨西斯兴奋地拍起掌来，“这话当真是说得妙啊。”
“呵，你倒乐得幸灾乐祸。”安息女神随便抹去了手上的汁液，对复仇女神阴阳怪气的夸奖不以为然，随即又吐出一口浊气，“他们以后到底怎么样，又不是我说的算。”
“啧啧……确实。”涅墨西斯眯起眼笑了，“未来的事，连命运女神也说不准……更何况我们呢？”
“你还真是唠叨。”玛卡里亚斜眼看涅墨西斯，“这么婆婆妈妈、装神弄鬼，一点看不出来当年你在奥林帕斯和赫拉正面对骂的气势。”
涅墨西斯和神王夫妻的对峙以及迁怒于人类纳西索斯的八卦当年在三界传的沸沸扬扬。厌恶宙斯觊觎与赫拉妒忌的单身女神们都将伟大的复仇女神奉为不可亵渎的偶像。
“别这样说嘛。”涅墨西斯无奈笑笑，“都是生活所迫，得学着圆滑些。”
玛卡里亚眉心紧锁，抓了一颗桌上的红果子再一次捏碎，发出果汁喷溅的不满声音。
复仇女神被这景象逗笑了，“塔纳托斯的学生，看起来和塔纳托斯还挺像——一样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来来回回这么久，到底想说什么？”
玛卡里亚的耐心已经耗尽到达底线，但碍于许久没与外界交流，外加朋友的情分在，她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赶走涅墨西斯。
“我啊，是来告诉你，你家的天慧星，似乎也像这样陷进去了。”涅墨西斯将一颗果实丢进嘴里慢慢咀嚼，“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对方是雅典娜的双子座圣斗士。”
“嗯？”
听到这事，玛卡里亚瞬间脸色不善。
复仇女神两手一摊，“我也不清楚实际情况。这场所谓圣战的前因后果本来就扑朔迷离，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过……”
涅墨西斯突然勾唇笑了。
“亲爱的玛卡里亚，”她的声音像是从飘渺之地传来，一顿一顿钻进了玛卡里亚的心房，“你相信命运吗？”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玛卡里亚气笑了，饶有兴趣望着提问的复仇女神，“有点意思。”
“有些变数，便是命运三女神都无法裁决，我无知的小友。”涅墨西斯依旧微笑，“宿命论其理，无论人神，皆为其扰，难破其局，常态如此。解开这道枷锁……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能力越强，代价越重。”
玛卡里亚沉默皱眉，幽幽开口：“你在故弄玄虚什么？”
“没什么，只是陈述所见所感而已。”涅墨西斯起身，朝着一头雾水的玛卡里亚莞尔一笑，“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后，涅墨西斯消失在玛卡里亚眼前。
此时尚且年轻的安息女神不明其意，但在未来，她真切体会到了涅墨西斯这话血淋淋的真意……
正在此时，一切突然混乱了起来。
借着祝福之枪力量阅读玛卡里亚记忆的巨蟹座突然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接踵而来的便是锥心刺骨的疼痛，还有沉重的血腥气息。
此刻，硝烟味弥漫的惨烈记忆在他眼前走马灯般飞速过场，又像是奔涌来袭的巨浪一般要将他窒息淹没。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试图用力捏碎。
眼前，浑身血污的战甲女子狼狈不堪，用深入地面的长剑支撑身体，半跪于尸山血海的焦土之上。她身上的战甲残破不齐，黑发散乱，一双墨绿的眸血色遍布，整个人沉浸于悲怆之中，身躯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是玛卡里亚的脸。但她眼中那样冰冷的理性与平静的仇恨，马尼戈特此前从未在那个阴晴不定的女神脸上见过。
以巨蟹座对安息女神的了解，她若真的陷入绝境，一定会给予敌人最后的热烈一击后再行了断。
就像他脑海中残存的她和墨利诺厄的对决一般。
年轻女子抬头望向血色的天际，听到了虚无缥缈的一声问话。
“你相信命运吗？”
女子摇头。“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即使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白费力气，你还坚信那个答案么？”
“嗯。”
大抵是伤重的关系，年轻女子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滴四处飞溅，开出了花。
本就一片死寂的死亡之地更为寂静，竟是那残存的最后一丝生气都即将消逝般脆弱。
那真的是……玛卡里亚吗？
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容貌，马尼戈特想，可那种深重的绝望无力和冷漠理智却完全不属于他认知中的玛卡里亚。
那个固执傲慢的呆瓜女神，她的内里燃着熄不灭的烈火，表里如一。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冷得像是堕入寒潭的冰原，让人麻木。
“湮灭的结局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轮回流转那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那个虚无的声音无奈道，“你看，只有满盘皆输的份。”
“如果再有一次……”那女子仍在咯血，眼中那份结实的坚定安稳不移，“我一定会证明……我会赢……所谓注定的命运……不过是你们编出来糊弄弱者的借口……我不信宿命……我只信自己……”
自她口中飞逸的鲜血越发热烈，她的身躯甚至连那柄长剑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这样啊……”对方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那就拭目以待了。”
见此情形，沉默多时的祝福之枪伊芙洛吉亚素来冷静的声线出现了一丝意外的慌乱，“为什么……为什么这段记忆会……到底怎么回事……难道……”
“你在说什么怪话？”
因为这份感同身受的痛苦，本体位于月光花号客舱中的马尼戈特整个人僵在床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锥心刺骨的疼痛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强忍着询问。
伊芙洛吉亚再复缄默。
记忆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在她自己苍白的脸庞上绘出一丝笑意。“好啊。”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最后的宣告，“我会给你好看的。”
语毕，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朝着背后栽倒下去。
躺倒在尸海血池中的女子气息微弱，任凭生命流逝，直至踪迹全无。可即便如此，那双无神的墨绿眼瞳依旧睁大了望着血色脏污的天际，昭示那位死者弥留之际的怨恨与不甘。
在死亡的寂静即将拖累巨蟹座的五感前，祝福之枪及时止损，把巨蟹座从这段缭乱暧昧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痛感瞬间抽离，马尼戈特擦去额前无意识渗出的冷汗。“这是怎么回事……”他甩了甩手，极为不解，“玛卡里亚……这算死了么？可你不是对那个贵族小少爷有感应吗？安息女神这个混账女神到底存不存在……”
伊芙洛吉亚没有回答，像是在装死。
马尼戈特已经习惯祝福之枪这种时不时装死的脾性了，不意外这结果。可有些东西依旧疑点重重。
——你相信命运吗？
这是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对玛卡里亚的那句问话。同样的问话也出现在那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面前。
玛卡里亚没有给出答案，而那家伙坚信心中答案却被无形之物来回折磨。
而且最后那段记忆里，明明那家伙顶着玛卡里亚一模一样的躯壳，可那等幽深的理性……完全不像意气用事的安息女神会拥有的气质。
不过，马尼戈特隐隐能感受到，她们终有一日会重叠交融。
也许在明天，也许在之后的很久。
但，那一刻的到来……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好吧……这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问题。
马尼戈特闭上眼，逼迫自己沉入梦乡。
可惜，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Episode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