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绿冰红雪

4、就是想亲

　　岳悦想错了，他没有爷爷，但他还有奶奶。在蚕蛾儿子们下葬后的周末，周家来了一个客人，是岳悦的堂哥。

　　岳文韬是岳悦老家伯父的儿子，他来江城念大学，要回家过暑假了，说乡下的奶奶很想念岳悦，问能不能带岳悦一起回老家过暑假。

　　吕楠平是认识岳家人的，这天经地义的请求，没道理反驳。跟老家那边确认后，就同意岳悦跟着岳文韬一起回家，等开学再回来。

　　但周子冉不同意。岳悦是他的小跟班，绝对不能跟他分开。他几吵几闹着，吵得吕楠平头疼。

　　“那是岳悦的老家，岳悦的亲人，又不是你的，你去做什么？”

　　周子冉嚷嚷。“怎么不是！我家是岳悦的家，岳悦的家也是我的家！岳悦，你跟堂哥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岳文韬还在客厅坐着，他这闹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让岳文韬也不好说不。

　　“周姨要是不嫌弃，让子冉也跟着去玩一个月。等我暑假结束，再带他们俩回来。”

　　吕楠平早在周子冉吵嚷时就已经松动了，只是别人不提，她也不好把儿子塞出去添麻烦。现在岳文韬直接提出来了，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那就麻烦奶奶照顾了。这小子皮实着，他要不听话，随便打。”

　　周子冉得到母亲恩准，乐得在屋里前前后后地跑，拉着岳文韬哥哥长哥哥短，好像他才是亲的那个。

　　那是周子冉生活中最无忧无虑到无法无天的一段日子，同样也是岳悦的。

　　岳悦的老家在安徽一个农村，夏天里农活重，大人要干活，小孩子都是没人管的放养状态。一个村子里同龄的小孩多，周子冉很快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岳悦虽然不习惯跟陌生人玩，但有周子冉这个超级孩子王，时间长了就好了。

　　乡下的孩子们有新鲜血液加入，自然也高兴得紧。又看这两个小伙伴，一个干净漂亮，一个开朗活泼，一个好看，一个好玩，他们也是铆足了劲地讨好推销，带着他们跑到地里摘瓜，下河捉虾，上房揭瓦，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为。有大人会训斥嚷骂，他们也就只笑嘻嘻，扮个鬼脸就跑开了。更多的时候，有周子冉这个十足十的客人，没人会去管他们。

　　村子外有一条河，河边有一片防护林。开始时，孩子们是禁止带周子冉和岳悦靠近河边玩耍的。但孩子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们也渐渐把这些叮嘱抛之脑后了。

　　村子里的孩子们拿了杆子，拎上袋子，拥着周子冉和岳悦往河边的林子里走，说要去收集知了壳，那东西是中药，可以卖钱。

　　一听说可以卖钱，周子冉眼睛又亮了。虽然他早就不玩电子游戏了，但是要攒钱的信念已经扎根在脑海深处了。

　　“好好，我们走！知了壳是什么？”乡下的一切他都陌生，除了狗和虫子。

　　“就是知了变成知了前脱的壳。找到你就知道了。”村子里的孩子给他解释，回头又问岳悦，“岳悦你还记得吗？”

　　岳悦以前是跟着爸妈回过老家的，只是那时候年纪更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知了壳可以用一个成语形象地形容出来，金蝉脱壳。脱下的壳是金色的，完整地保留着之前的形态，爪子都扒在树干上，仿佛还是活着的模样。只是背部开了一个口，里面是空的，用杆子轻轻一碰，就晃晃悠悠地掉下来了。

　　周子冉捡起来，看那金色的蝉壳，头是头，身子是身子，爪子是爪子，头顶还有一对鼓眼睛的模样，张牙舞爪，有些吓人。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一回头就亮着爪子凑到岳悦脸上，要吓他。

　　岳悦不怕吓，直接捏一捏手里的知了反伸过去。

　　“吱——”

　　又长又响的声音骤然响起，周子冉眼睛都直了。面前一个黑黑的小动物，张牙舞爪，活的！

　　他“哇”地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知了壳，跑了。

　　岳悦在后面笑得前俯后仰。

　　岳悦性格比较乖巧，到了周家后更是安静听话得不像个正常孩子。但乡下的自在环境释放了他的天性，也逐渐表现出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该笑的笑，该乐的乐，该叫的叫，该打的打。

　　跑出两步后，周子冉停下来，远远地问他。“你那是什么？”

　　岳悦还在笑，心里骂他胆小鬼。

　　旁边有孩子给周子冉解释。“那就是知了啊！”

　　啊！周子冉眼睛一亮，立即跑回岳悦身边。“给我玩。”

　　他克服掉那陌生的长着翅膀的黑色大昆虫带来的恐惧，小心翼翼地从岳悦手里接过来。反手捏在手上后，觉得不会有问题了，立刻恶向胆边生，反朝岳悦吓过去。

　　岳悦不怕吓，仅仅只是身子往后避开了他。周子冉不服气，还要吓。岳悦不理他，跑。他追着岳悦非要把他吓到。最后，岳悦没被他吓到，被他扑倒了。他拿着知了扑在岳悦身上往脸上凑。“怕不怕，怕不怕？”

　　岳悦咯咯笑着拍打他。“怕了，怕了！”

　　周子冉这才得意地放开他，两人坐在树下，开始研究这知了。研究嘴在哪里，喉咙在哪里，为什么能叫这么大声。没研究出个结果，又觉得，知了的翅膀好漂亮，透明的，亮亮的。

　　“它能飞吗？”周子冉才这么问着，把知了放在掌心。岳悦还没来得急阻止，那知了就忽地飞走了。岳悦一抢没抢到，只抢到了周子冉空空的掌心。他生气了，打周子冉的手。“你赔我！”

　　周子冉也傻眼了，看看知了远去的方向，又看看岳悦，最后弱弱地狡辩：“……是它自己飞的。”

　　岳悦对自己的东西向来很珍视。周子冉放走了他的知了，他气得一下午都没跟周子冉说话。

　　周子冉看他那么小气，也赌气不跟他说话。

　　两个最重要的人吵架了，村子里的小孩子也傻眼了，很快就分帮分派，一拨儿站周子冉边跟周子冉玩，一拨儿站岳悦边跟岳悦玩。

　　岳悦气闷，跟着小孩儿们去地里捡棉花，帮大人们做事。一直到晚上在家里跟奶奶说话，都没有见到周子冉的影子。

　　直到入夜了，周子冉才神秘兮兮地回来。进屋后，手背在身后，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然后忽地跑到墙边，啪地按下了开关，屋子顿时就黑了。

　　“哒哒！”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黑暗中就响起周子冉得意的声音，然后紧接着，一团光亮出现在黑暗中，漂浮在空中，一点一点地，闪着光。

　　岳悦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萤火虫！”他叫着扑了过去。

　　周子冉也没适应这黑暗，他没看到岳悦，就觉得手中空了。那一团亮，被岳悦接过去了。

　　那是一个玻璃瓶，瓶中装的正是萤火虫，不知道有多少只。

　　岳悦举着萤火虫，问：“你在哪里弄的？”

　　“你猜？”周子冉卖关子，不告诉他。

　　岳悦一用力就把瓶盖揭开了。那一点点光亮，凑在一块儿的，飞了一会后，就渐渐地飞开了去。

　　“哎呀，飞了！”周子冉气急败坏，“他们会飞走的！”

　　岳悦没听他说话，望着渐渐飞到空中的萤火虫，也没想着要把盖子重新盖上。他就望着那萤火虫在屋子里飞来飞去，看那星星点点环绕，他觉得很好看，就是少了一点，没有电视里好看。

　　“你赔我的萤火虫！”周子冉也生气了，啪地打开了电灯，不敢置信地看着岳悦手里空空的瓶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他扑上去把瓶子夺了过来，盯着那依旧空空如野的瓶子，痛心疾首。

　　“你知不知道我抓了多久才抓到这一瓶，被你一下子就都放了！我本来还想……还想……”

　　还想拿回来讨好岳悦，让他别生气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他也生气了！

　　岳悦不管他生气，也毫无歉意。“你带我去抓，我就赔给你！”

　　“这么晚了，还去哪儿。要去也明天去。”一直坐在一边看他们的奶奶发话了。看着俩孩子的互动，她觉得很欣慰，看来岳悦在周家没有受到亏待。

　　行动受到限制，又没能抓回萤火虫，一直到睡觉，周子冉都还气呼呼的。睡觉也不抱岳悦了，背对着他，气哼哼。

　　岳悦爬到他身上，问：“你带我去抓，我就赔给你，比你抓的还多。”

　　“真的？”周子冉问。

　　岳悦点头。

　　“好。”周子冉摸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去。你得说话算话！”

　　两人摸索着又爬起床，蹑手蹑脚地。这些天，周子冉早把附近摸得熟了。岳悦跟着他，左拐右拐，就拐到了村头的一个小溪边。穿过一排灌木，就看到了漫天的萤火虫，忽闪忽闪。

　　“哇！”岳悦感叹了，“好看！”

　　“带你来了，你赔我的萤火虫！”周子冉还记得要赔萤火虫的事。

　　岳悦笑眯眯的，双臂画出一个大大的圈，装天袋那么大。“这些都赔给你，你要多少就抓多少。”

　　“你你你！”周子冉上前掐住他的脖子，“骗子！”

　　岳悦不理他，跳两步，伸手在空中捞着。

　　“喂，别跑，小心掉水里去！”周子冉叮嘱着他。

　　岳悦没跑，他只是随便跳了几下。他并不是真的想捉萤火虫。在他印象中，萤火虫，就应该是天上飞的。

　　他随便挥舞着，笑着抓，一抓一个空。周子冉骂他笨，也过来帮他抓。两人抓了半天，一个都没抓到，还乐得咯咯笑。

　　周子冉看他高兴了，也忘了要他赔萤火虫的事。“你还生气吗？”

　　“什么气？”岳悦又抓了个空。

　　“我把你的知了放了，你不是很生气？”

　　“我也把你的萤火虫放了呀。”岳悦笑眯眯地，摊开手给他看，空空的。“扯平了。”

　　周子冉高兴了，一把拉过他来搂着，“我就知道你好。”

　　岳悦任他搂着，也不想再抓了，望着那漫天的萤火虫，感叹。

　　“他们飞得真自在，真好。”

　　周子冉看看萤火虫，又歪头看看岳悦。岳悦的脸颊近在眼前，夜色里莹白细腻。他心里有些痒，就想亲一下。想到做到，他凑过嘴唇，嘟地亲了一下。

　　岳悦一愣，回头问他。“你亲我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得坦荡。“就是想亲亲你，你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岳悦难得地觉得周子冉不是傻子。因为他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他和周子冉来看萤火虫，就应该亲一下。于是，他也侧过头去，亲了周子冉一下，不甘示弱。

　　周子冉摸了摸被他亲的脸颊，笑眯眯地，拿头轻轻地挤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