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绿冰红雪

3、共同的宝宝

　　周子冉最后主动承认了错误，也不再有心思偷钱，也不骗岳悦的钱了，他找到了一条发财致富的新办法，养蚕。

　　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纸来，要岳悦看。岳悦看着纸上密密麻麻黑色的点点，觉得恶心。他不想看，想继续写作业。

　　周子冉早就不写作业了，现在他们倒过来了，他抄岳悦的。但是岳悦经常写错题，两人一起错的结果就是上课要罚站。周子冉还不服气，争辩说他们都错一样的，是因为是一个老师教的。

　　“岳悦，你可别小看它们。等到了春天，他们就会孵出蚕宝宝。蚕宝宝长大了会吐丝结茧。茧可以卖钱，蚕蛹也可以卖钱。等有了钱，我就可以去玩游戏了，还可以给你买个铅笔盒。”

　　铅笔盒？岳悦有点心动，又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黑点点，多了点好奇心。“真的会变成蚕宝宝吗？”

　　“当然！”周子冉特别骄傲，“只要把它们揣在怀里，等到了春天，蚕宝宝就能孵出来。”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岳悦不太信他的话。

　　“这不算，要再过几天。”周子冉小心翼翼地又把纸折起来，收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我们俩轮流孵，很快的。”

　　你来我往，两人轮流孵了十来天后，一天早晨，周子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蚕宝宝。结果一打开纸片，就看一条黑色的小虫。他“啊呀”一声，赶紧扔掉，哭喊一声：“虫子啊！”

　　岳悦接住了，仔细一看，欣喜地递过去。“不是虫子啊！是蚕宝宝！你看！”

　　周子冉这才有胆探过头来看。细细小小的黑色的虫子，不比头发丝粗多少。他第一次看到，当然不认识。小虫子旁边有个虫卵空了，变透明了，那肯定是蚕宝宝爬出来了。

　　“真的是！”周子冉两眼放光，好像已经看到了红花花的票子。

　　他人小，心思可不少，涉及到票子，就开始琢磨着分赃了。

　　“你放心，这是咱俩一起孵出来的，是咱俩共同的宝宝。等将来卖了钱，我也会分你一半的。”

　　吕楠平从门口经过，听到这话给吓坏了。什么时候她俩儿子有宝宝了，怎么有了宝宝还要变卖亲子？她推门而入，看到俩孩子一起捧着一张小纸片。

　　搞清楚事情后，她觉得好笑又好玩，总觉得俩孩子凑一块儿捧着蚕宝宝的样子，很像客厅中间挂着的照片，她和丈夫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

　　她把这个发现分享给了丈夫，丈夫回了个一个白眼。“神经！”

　　周子冉自己孵出了蚕宝宝，觉得很牛气。因为是在他怀里孵出来的，他自顾自地就当起了“爸爸”。但该给岳悦封什么称呼，他有些纠结。毕竟岳悦也跟他一样，同样出了力。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小气，想啊想，一直到吃早饭时，他终于想到了法子。

　　“你就当他们的妈妈吧。”

　　吕楠平一口豆浆吐了出来。看了看儿子，又看看岳悦，看来自己不止先多了个孙子，又多了个儿媳了。

　　岳悦没有吭声。他和周子冉一人一天轮流着，只是没在他怀里孵出来，怎么就要当妈妈了？他以沉默拒绝这种称呼，并决定再也不和周子冉一起孵蚕宝宝了。周子冉要孵，自己孵去。

　　周子冉不知道被拒绝了，自顾自地琢磨着养蚕大计。

　　蚕宝宝孵出来只是第一步。他要吃饭，也就想到了蚕宝宝要吃饭。后知后觉地想到，蚕宝宝是要吃桑叶的。

　　他三下两下啃完包子，拽着岳悦要下楼去小区找桑叶。

　　岳悦不理他，他还以为岳悦没听到，直接拉着岳悦的手，就要下楼。

　　岳悦还是不理他，回房间写作业。周子冉不高兴了。

　　“不去就不去。那蚕宝宝是我一个人的了，没你的份！”

　　岳悦依然不理他。周子冉气呼呼地一个人去，在小区跑了一圈，滚了一身泥巴回来，带回了几片叶子。他忘了正在跟岳悦吵架，凑过去问这是不是桑叶，岳悦仍旧不理他。

　　周子冉又气呼呼地去问爸妈。

　　对于儿子养蚕，周立夫与吕楠平是持不同态度的。周立夫是个严父，周子冉学习直线下降，当务之急是学习，他反对周子冉越玩越分心。但吕楠平却认为，儿子本来学习好，成绩掉下去是因为贪玩不懂事，难得他对养小动物有想法，就应该趁此机会，培养他的责任感。

　　最后吕楠平占了上风。她看了一眼儿子手里五花八门的叶子，一个一个检查过，最后得出结论。“这些都不是桑叶。”

　　周子冉没辙了，拉着妈妈下楼去找，最后还是空手回来了。小区没找到桑树，最后吕楠平带着周子冉又在隔壁小区转了几转，才在过两个街区的一个公园角落里找到了一棵桑树。

　　周子冉回来，举着桑叶向岳悦炫耀。岳悦在看书，还是不理他。周子冉生气了，自己去给蚕宝宝安家。

　　一直到晚上准备睡觉，按惯例要换岳悦孵了，周子冉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保留了岳悦的一半所有权。

　　结果岳悦不要。

　　周子冉生气了。“喂，说好的一人一天，你怎么反悔？小心等我卖了钱，不分给你！”

　　岳悦才不稀罕，要打游戏的是周子冉，又不是他。他的铅笔盒还可以用。

　　周子冉气呼呼地自己揣上了，爬上上铺故意翻来翻去，让下铺的岳悦也不好睡。翻了几次后，他又不甘心，又爬着梯子蹬蹬蹬下来，扑到岳悦床上，张牙舞爪。

　　“喂，你为什么反悔！”

　　岳悦也没睡，看他扑过来，把头歪一边，不说话。

　　周子冉最讨厌他不理人，气不过抡起拳头就要揍，揍了几次又揍不下去。正左右为难着，岳悦闷闷地说了声：“我不当妈妈，我是男生。”

　　周子冉很纠结。他也是男生，可是爸爸只有一个，他已经当上了。给岳悦的话，他就没了。

　　纠结半晌后，他让步了。“那好吧，我当妈妈。”

　　他视死如归又豪气干云。作完决定后，他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就应该当妈妈。妈妈才会生小孩嘛，是他孵出来的，当然是他当妈妈了。

　　他想通了，彻底让步了，补充一句确认。“你当爸爸。”

　　岳悦满意了，转过身去，接过蚕宝宝，同意跟他继续一起孵。

　　周子冉不回上铺了，把岳悦搂过来睡。“明天咱俩一起去摘桑叶。我跟你说，那桑树可远了，幸好我做了标记。你跟着我走，肯定能找到。”

　　第二天放学后，周子冉带着岳悦去找昨天的桑树，又摘了几片嫩叶，换掉昨天蔫掉的叶子。

　　天气一天天变暖，小蚕越孵越多，一条条破壳，一天天长大。两个小孩忙得不亦乐乎，要换养蚕的盒子，要去摘桑叶，换桑叶。本来怕虫子怕得不得了的周子冉，看着自己一天天喂大的蚕宝宝，也不觉得吓人了，反而美滋滋地趴在蚕盒边，盯着他们咔咔咔地啃桑叶，觉得可爱极了。有时候岳悦要写作业不同他一起看，他还非要拉过来。

　　“你看，咱宝宝吃得多欢！”

　　岳悦通常不说话。他不说话时有时是抗议，有时是默认，需要听者自己体会。周子冉体会到了，现在是默认。于是他又神气了。

　　“果然不愧是我养的宝宝！”

　　岳悦还是不说话。他反省了一下，觉得这话岳悦可能不赞同，于是又讨好地补充了一句。“也是你养的。”

　　岳悦依然没有说话，但也不要去写作业了，就跟他两个排排坐着趴在桌上看那一条条蚕宝宝，咔咔咔地啃桑叶，不一会儿就啃出了一个月牙。

　　周子冉一伸手揽住他肩膀，盯着蚕盒里绿绿的桑叶，白白的蚕宝宝，又开始畅想红花花的票子满天飞的场景。

　　第一次看到蚕宝宝吐丝时，是一个周末的早晨。周子冉醒了，下了床先扑到下铺把岳悦闹醒了才开始穿衣，然后就去看他的蚕宝宝儿子们。

　　这一看不得了，蚕盒的角落多出了交错的蚕丝。蚕丝困着一条蚕宝宝，蜷着身子昂着头来回着辛勤地吐丝，要把自己困得更结实。

　　周子冉大叫一声，捧起蚕盒就到岳悦床边。“岳悦，快看快看！咱的宝宝要结茧子了！”

　　岳悦才被他闹醒，还揉着眼睛，一下子就清醒了，凑过去也盯着蚕盒，同他一块儿看蚕宝宝吐丝。一直到吕楠平来看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吃饭，推门进来就看到两个小孩挤在床上，手里捧着蚕盒子，满脸惊讶与欢喜。

　　吕楠平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眼前又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个大相框，把这副场景用相框框住，挂在了客厅中央。

　　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家人。

　　她开始觉得有点可惜了。如果岳悦是个女孩儿就好了，她就不需要操心以后儿子的婚事了，连彩礼都不需要。

　　蚕茧结成，摇一摇，哗哗响。那是蚕宝宝在里面变成了蚕蛹。照计划，要拿去卖。卖了钱，就可以换游戏币了。

　　可是周子冉很纠结，这是他和岳悦辛辛苦苦养大的，就这么拿去卖掉，有点舍不得。舍不得着舍不得着，最后蚕蛹破茧变成了蛾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干脆就不卖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卖。

　　破茧的蛾子一对一对地，尾巴对尾巴，成双成对。周子冉趴在盒子边缘，问：“他们在做什么？”

　　岳悦也盯着看，他也不知道。

　　又过了两天，盒子里铺的白纸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蚕卵。这下，他们懂了，这是生命的轮回。

　　蚕蛾产卵后就一只接一只地死掉了。两个小孩都很伤心，用个小盒子把所有蚕蛾尸体都收起来，一起埋在了小区里，他们移栽的一棵小桑树底下。

　　晚上，周子冉还很惆怅，又钻进岳悦的被窝，抱着他万分沉痛地说：“岳悦，咱俩都当爷爷奶奶了，但儿子们都死了。”

　　岳悦也很难过。那些留下的蚕籽原来都是孤儿。周子冉抱着他，他觉得自己也和蚕宝宝一样，是孤儿。但他也没有爷爷奶奶，只有周子冉。